太平城
胡令峥
第三章
小城总会在偶遇中,让人开始相信这世界存在一种东西,叫做情缘。
蹲在马路一角喝饮料,都能看到马三和他女朋友的情景剧。如若不是去同一个学校教书,我姑且会像看笑话一样看他们。
马三半跪在他女朋友身前,拿着一束塑料玫瑰求婚。呆望着的眼睛,似乎期待比幸福要多一些。
他说:嫁给我吧,虽然我的花是塑料的,可是我的心却比鲜花还要鲜活。不信你摸摸看,它的跳动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你。
他女朋友木木地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难为情。面对马路求婚,的确让人感觉有些唐突。
马三看到他女朋友只是站在那里,略微显得有些紧张。他继续说:鲜艳玫瑰总会凋败,我希望我们的感情可以恒久一些,虽然我刚毕业,可我现在也找了一份工作,请你相信我,我是完全可以养活你的。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这话里的味道让人难以揣摩:你说你去干那个临时工老师的工作养活我吗?
马三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说:教师本身就是教师,同样都是为心灵和成长服务的。临时工和老师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你可以说工资有差别,可是工作内容没有任何差别。
她说:你是不是上学把脑子上傻了?放着好好的银行不干去辞职,偏要回家来做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化学老师。你自己还是学政治的,这就是你的政治思维吗?
似乎话语挑逗着马三的敏感神经,他哼了一声,把花拼命扔出去,甩的那么远,转身要走。
她说:马三,真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马三吼道:我没有变,有些工作是需要人去尊重的,不管是什么形式,你要懂得尊重我的底线。你可以蔑视临时工这种工种,但请你要懂得一种东西叫做择业的尊严。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无悔的。
她说:你一临时工,还跟我说尊重你的底线。咱俩这感情不谈也罢,我每天为你承受那么大的来自我爸妈的压力,你居然还跟我吼,谈你的底线、尊严和无悔。那好吧,那就让你那些学生跟你结婚、生孩子去吧!
马三开始怔怔地站在那里,而他女朋友“碰”一下甩上车门的声音,都未能让他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她的车淡出他的视野,还是依然站在那里。就这样像个雕像一样,足足站了五分钟。
我的饮料也喝完了,我从他背后迂回过去,把他丢远的花捡了回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躲到他而背后,单手蒙上他的眼睛,把花放在他手里。
马三居然说话了: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知道刚才你生气走,转一圈还是会回来,在背后给我一个拥抱的,所以我才选择了刚才的等待。
瞬间,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为何要在此时给他这样一种幻想和希望。我干咳了一下,放下蒙着他眼睛的手。
马三转身一看是我,居然笑了起来。虽然是笑容背后,难以掩饰住眼眶打转的泪珠。
他说:井宝,让你见笑了。看来刚才那一幕你都看到了,为了封你的口,我请你去街角喝饮料。
我说:老马,我就当看了个情景剧。咱们还是别喝饮料了,要不是我刚才喝饮料,还看不见这一幕呢。
马三沉默了一下,脸上又漏出沮丧的表情。看来有些悲伤,是人想掩饰也掩饰不住的。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就这样看她走,难道你真的认为她会回来再找你吗?
他说:可能我们之间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而这种矛盾归结到最后就是价值观不同。今天话说太多,彼此都被伤害了。可能真的到结束的时候了吧,我本来还有一丝幻想,认我她会支持我的决定,所以才会向她求婚。结果验证了一切,她的表现打破了我的最后一丝寄予。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妙地笑了一下说:真不愧是学政治的,到最后归结起来都是价值观。
马三也哈哈笑起来,似乎这笑里像打翻了五味杂陈的瓶子,林林总总,让我听起来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