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我们逐步下车。眼前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山峰林立、高耸入云。看到如此景色,大家显得很是兴奋,朝着相同的方向,奔向远方的海阔天空。春游的第一站永远不会是周围明媚的风景,而是属于那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最终洗尽铅华呈素姿,时常在角落里隐忍沉默、受人冷落,却从古至今都无可替代的建筑——公共厕所。
眼前这厕所残砖缺瓦,破旧不堪,仿佛有人去里面上个大号都能将其震塌。若非课本上讲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写于四川,我简直怀疑杜子美当年就是住在这地方忧国忧民。这还用不着瑟瑟秋风,光是和煦春风就足以将此地踏平。这可真是“二月春风似剪刀,卷我屋上三重茅”。
我完事之后出来,眼看女厕所前臃肿的队伍都快排到男厕所的门口了。这令几位做事毛躁、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低头提裤子的男同胞大惊失色,纷纷掉头狂奔。有几位性情过于羞涩,冲得太猛,险些一头扎进便池里溺死,以身为例,诠释名符其实的“遗臭万年”。
我刚出了门,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郎融净勾肩搭背。他喜逐颜开,仿佛连眉毛都在开怀大笑,那真是开怀,开怀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一时兴起还想欢蹦乱跳展示舞姿,却怕被人误会真的扎进便池,拼命在甩掉身上的遗臭,所以还算安分。他用笑得颤抖的嗓音跟我说:“我跟你说,效果真是好爆了。就光光聊这一路,我俩的关系那是迅速升温啊。”
我说:“你误会了,那是你发烧了。”
郎融净仿佛没听见我这句话,自顾自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兄弟,你得再接再厉,继续帮我下去啊。”
我全面戒备道:“你又想干什么?刚才车上你那嗓子嚎的白老师盯了我一路,害得我就剩半条命了,你连这半条都不打算给我留了?”
郎融净满脸欠揍的真诚,说道:“你看你看,这不是误会么。我那只是因为想到自己即将如此近距离面向心爱之人,一时兴奋,口误而已。”
我丝毫没有信服,说道:“口误你大爷,口误你怎么不说你想和叶晓旭坐在一起啊。”
郎融净全然不理会我的反驳,摆出一副“你再不答应我就给你跪下”的表情说:“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问:“怎么帮?你先说清楚了我再考虑。”
郎融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和叶晓旭跟我和夏桦瑜一起爬山。你看,叶晓旭是夏桦瑜的闺蜜,路上要是能帮我鼓吹鼓吹效果肯定好。至于你么,你一定装得奸邪些,越奸邪越好,最好装成那种流着哈喇子却偏偏喜欢调戏妇女,然后把口水蹭在姑娘身上的智障,好以此来反衬我男人的伟岸。”
我咬牙切齿道:“你的伟岸只能靠智障才能反衬么?我看要不这样得了,你不就是想给人小姑娘留一个好印象么,我帮你演一出英雄救美。到时候你就和夏桦瑜在街上散步,我和我哥们开车过来正常行驶,然后你突然把你深爱的姑娘推向车前,再迅速冲刺过去,把姑娘推开,最后就由我们把你撞到,在你身上碾来碾去、碾来碾去。这样人家小姑娘肯定就会为你流涕痛哭,对你爱之入骨,心情一激动搞不好还能当场陪你殉情。到时候社会各界都会为你追悼,鲜花洒落、掌声雷动,还得送你一面锦旗,上面绣上八个大字……”
郎融净说:“舍己为人,永垂不朽。”
我说:“不。社会渣滓,死有余辜。”
天空一碧如洗,远处山顶云雾缭绕。这山险峻陡峭,台阶也修得歪七扭八,有几处窄路两旁甚至毫无遮拦,可谓峭壁悬崖,一脚不慎便命丧黄泉。我们四人行至半山腰间,着实不易。这不易主要来源于夏桦瑜,她被这番景色吓得寸步难行,迈一步退三步。按她这样走下去非但上不了山顶,恐怕还要向下掘地三尺。叶晓旭提议三人轮番搀扶她上山,郎融净欣喜若狂地答应,我则绅士地表示两人足够,我搀扶也不太合适。被郎融净和叶晓旭一人使了一个眼神,我心领神会,努力挤出一丝自以为坏的微笑,试图模仿流氓的语气表示光让我搀扶就足够了。哪料到夏桦瑜欣然应许,还直夸我可爱。我没法推辞,只好馋着她上山,一路上苦不堪言。回头一望,郎融净满脸怨恨,若非我还搀着夏桦瑜,他肯定早就一脚把我踹下山了;叶晓旭则低声叹息我演技还不如群众演员,连个反派都演不好。我遭遇双方攻击,心碎不已,索性沉默不语。
山顶空气甚好,除此以外,没有一点山顶的样子。这里仿佛是街道一般,两旁全是摊位,各种黝黑面容的人皆在卖着手工饰品。估计大家都是预料到城管太过清高,不愿高攀,故放心在山顶摆摊,生意很是红火。叶晓旭和夏桦瑜显现出女人的嗜好,到处闲逛转悠。我则和郎融净找个地方坐下商量对策,郎融净认为,上山的搀扶事件明显体现出夏桦瑜对我兴趣浓厚,现在他把我从这扔下去的心都有。我一身冷汗,表示这事绝对是误会,就算是真是如此我也会高风亮节,拱手相让。话说到这份上,才让郎融净平息一些。我们冷静下来,经过商讨认为,下山的任务更重。经历了上山的苦难,果然是一路柳暗,不过接下来丝毫没有花明的意思,反倒像是一条道走到黑。刚才我们四处考察,发现下山的路只有一条窄路,而且比上山更为陡峭,台阶被风化的相当厉害,路面凹凸不平,扶手也只有一条不断随风摇摆的铁链。看到这番景象我都深切怀疑李白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否写于此地。再加上杜甫的公共厕所,真是“李杜诗篇万古传,只缘身在此山中”。
总之,只要不发生上山时候的这种严重意外,郎融净也能安分一点,不会突然失足摔下山去,他的机会还是大把大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