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刘心喜逐颜开,那笑容真是灿烂得无比猥琐,嘴角都和眼角重叠在了一起。我转过身看到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心想我要是和这种走路都得是翻着跟头走的货色一起出现在镜头前,让监控员看见了,那岂不是丢份丢到家了。想来我真是怒上心头,踹了刘心一脚说:“你丫给我正常点,不就是个姑娘么,瞧你美得那样。”
刘心仿佛是被我踹的清醒了不少,他猛然灵光一现、大彻大悟,所有的线索都解开了。他坏笑道:“哎呀我就是美颠美颠的没办法啊,能有这收获我绕几圈都心甘情愿啊。不似有的人,他脚下的地在走,他身旁的水在流,他的心在颤抖,他一无所有。”
我当即对号入座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我本想说“跟你一样没出息”,却觉得这太像姑娘对男人使用的词汇,实在不合适,但我的脑海又搜索不出其他更合适的词语,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半天,依旧毫无所获,只得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
刘心问:“那你是什么样?”
我斟酌了一切雄壮的理由,最后说:“我是要奔向我灿烂的人生。”
刘心满脸怀疑说:“那你怎么奔半天又奔回来了?”
我望了望外面的徐徐飘雪,说:“天太冷。”
突然间刘心站得笔直,此时太阳正将升起,阳光投射进来,为他勾勒了一个金边。他那原本猥琐的身影居然变得伟岸起来。或许是平时嬉皮笑脸惯了,我从未见过刘心如此正经过,他肃穆而慈爱的表情简直就像圣父一样,他郑重地说:“人类的躯壳如此脆弱,这世界却又太不安全,庞大得空空荡荡,恐怕在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而我又是个很怕疼的人,所以我想我应该保护好我身体的每个器官,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活得长久一点。但如果是为了一样东西的话,这些便都不重要了。那样东西比我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要重要。我可以贫穷,可以一无所有,可以混得还不如一条狗。但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要抓紧我的灵魂啊。即使我已经老态龙钟、佝偻得像只虫子一样,只要我的灵魂还在,我就依旧站得挺拔。哪怕我的腰被折断了,我的灵魂也仍然是笔直向前的。”
听完这么一番话,我顿时感觉自己燃烧了起来,仿佛刚刚看了热血日漫一般。倘若这是在热气腾腾的夏天的话,我早就不管不顾,一股脑冲向未来了。可惜,可惜这是在冬天。刺骨的冷风阵阵袭来,我被这么猛地一吹,热情一下子冷却下来。我十分冷静地对刘心:“没关系,我尚且年幼,相当年幼。倒是你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疯狂青春就荒了,赶紧收拾收拾向地平线勇敢冲刺吧。要抓紧你的灵魂啊,遇到多大困难都别摧眉折腰啊,要站得笔直啊,千万别半路就被人办挺了趴窝啊。”
刘心没想到开导别人半天最后绕到自己头上来了,成就感毫无,原形毕露,一脸不满道:“站你妹啊。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谁没事闲的一天到晚站军姿啊,难道你以为我屁股有痔疮坐不下啊混蛋。”
我笑了起来,顿感整个世界正常多了。漫天飞雪弥漫着城市的味道,这片冰冷的风雪席卷了太阳。我望向远方的一切,直线而升的初日照射着世界。我似乎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断壁残垣、被黄沙遮掩的废墟之上,四周杂草蓬乱。这是一片缺少植被的黄土。在这片黄色的土地上,之前生存过多少人,之后还会生存多少人,这是无趣且无用的问题。然而,那些无法计算的活过的人们,当他们腐烂的尸体都被时间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的时候,他们还能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个问题又可以延伸出数以万计的答案,每一种答案都不尽相同。但是,当这些答案都已经被时间冲淡的时候,又应该怎么办?
对此我的回答是,玩去吧,关我鸟事,老子才没工夫想这些。什么思想、什么哲学,都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后才去想,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去想。不然的话,鸟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