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她便起床了,我听见动静也跟着起来了,脑袋昏昏沉沉,似乎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她冲我笑了笑,问我:“睡得还好么?”
“嗯……还好!”我仍然觉得尴尬地结了下舌。
她还是笑,然后去了洗手间洗漱。待她洗漱完毕出来后我才进去,一进去就发现她已经为我挤好了牙膏,我也就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刷牙。刷牙的时候我有一瞬间觉得我和她都有些像小夫妻过日子了。我想有一天,我的那个她也会在早晨为我挤好牙膏的吧!甚至会为我打热水、做早餐……
这样想着,一股虚无的幸福感充溢心头。我快快地洗漱完毕,出来后便跟着她走出了宾馆,在一家面馆吃了碗面,照例是她请。
回到学校后,季健年他们见我和龚雪在一起,有些惊疑,但见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好意思调谑我。
早读课上课后我依然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地胡思乱想。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随着他一声文质彬彬的“报告。”全部的目光顿时投注在了他身上。
纤瘦的男孩戴着一副宝石蓝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酷似某部偶像剧男主角,嘴角是永远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理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不过数日不见,却觉得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是披星戴月过后的沧桑感。
“黄名堂!”我几乎是强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喊出他的名字。
先前都无精打采读背着课文的同学这一秒皆变得精气十足,像见着一个新同学一样獐头鼠目地上下打量着黄名堂这个小别数日的老同学。
今早的早读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油头滑脑的老头,平日跟我们便没个正经。这会见黄名堂离开数日后重又归来,自然以一贯的玩笑口吻道:“哟!王者归来了!”因为这老头普通话不标准,所以平时能用我们当地方言就讲方言,但今天他却用了一口拗口的方言普通话,直逗得我们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不敢当!”黄名堂谦逊道。毕竟没得到他的许可,黄名堂仍伫在门口,待我们的笑声渐渐稀落,才又毕恭毕敬地请示道:“老师,我可以进来了么?”
“请进啊!”语文老师赶紧作了个礼貌的放行手势,还不忘打趣一下黄名堂:“看!你的座位我都让你们班主任给你腾在那!”
班里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
黄名堂也不是个省油的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对语文老师说:“那多谢您老呐!”
“不敢当不敢当!”语文老师笑着摆了摆手,学着着刚才黄名堂的话语。
黄名堂坐上位子后,他周围的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起了他近日的去向。
“名堂!”班长峰哥也从老远的位置向黄名堂遥遥高舞起手臂,完全无视语文老师的存在大声向黄名堂打招呼。
黄名堂自然也向他报以一笑,然后点点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懂。
班里顿时变得像一窝吵堂的鸭子,同学们无不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黄名堂,更有胆大的同学直接在语文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调换座位以挨得和黄名堂近些,方便叙旧。
语文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了,重重地拍了几下讲台,大声呵斥道:“太不像话了你们啊!刚刚读书的时候像没吃饭的一样,现在这会儿个个活蹦乱跳!把我当空气啊!”
老师的威信毕竟还是有的,见他发威了,班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乖乖地低头看起了书,但大家又都心知肚明,谁也看不进一个字。
“好了!别一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火眼金睛的语文老师自然清楚教室里过于寂静的背后是一颗颗狂躁的心,他心知自己施用淫威镇压亦是治标不治本,索性,深明大义地宣布道:“不要所有人一窝蜂涌到黄名堂身边,分批过来!不然如果校长从外面看到了不得扣我工资啊!”说罢,他还老奸巨猾地眨巴眨巴眼睛。
“喔!”全班同学一阵欢呼,盛赞语文老师的开明。
但他急忙又竖起十指在嘴上“嘘……”了一声制止我们的激狂,然后眼珠子一转像只老鼠似地溜到门口,獐头鼠目地望外张望了一圈,说:“我替你们把风!但校长来了就立马给我读书啊!”
全班同学高呼了一声“万岁!”便把他什么分批次窝到黄名堂身边的提议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瞬间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黄名堂围得跟铁桶似的,刚说上不到三句话,语文老师突然大喊一声“校长来了……”
人圈即刻散尽,各回各位,有模有样地捧起课本大声朗读起来,要给一般人真能给这假象给迷惑了。所以说,老师永远斗不过学生。
但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家回到座位等了半晌连个校长的影子也没看到,于是绷紧了神经慢慢松懈下来,有聪明的学生就问了:“老师,你不会骗我们的罢!”
谁知语文老师这个死老头竟然奸笑着来一句:“跟你们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们反应如此迅速!直接令我大开眼界啊!”
“我晕……”此起彼伏的牢骚声瞬间将语文老师淹没。但之后大家便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窝蜂涌向黄名堂了,毕竟大家的心理防线还是十分脆弱的,经不住老头一次又一次的戏弄。
但好在这折磨人的时间最终还是被我们给消磨掉了,下课铃响的那一刹那,甚至在响的前一分钟班里已经自发开始倒计时,语文老师怕被下课后的混乱所殃及,迅速撤离。而我们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加大倒计时的声音“3、2、1!”直接是呐喊出了最后三个数字,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全班沸腾了,有些同桌已经激动得相拥在了一起,还有一些激动过头的男生因为荷尔蒙超负荷存储,直接一伸脖子强吻了身边的女生,女生顿时恼羞成怒,逮着对方就是一顿狠捶。但看得出,大家都是发自心底的开心、激动,为黄名堂的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黄名堂已经成了我们班一个灵魂般的存在。
“好了好了!让最关心黄名堂的人来跟他说两句话!大家先安静安静!”面对乱成一团糟的班级,班长峰哥以班里此刻最权威的身份发出了话。但效果颇小,只有一小部分离他比较近的人停止了喧哗,其他的人仍我行我素地以黄名堂为话题展开激烈讨论甚至辩论。
有人说,黄名堂在外面把丁凯东打了个半死不活,经脉俱损,现在正躺在医院重症病护室,随时有嗝屁的可能性。
有人说,黄名堂加入了江河县鲜为人知的秘密黑帮组织——蝴蝶帮,现任城北区堂主,手下有将近三百名小弟。
有人又说,黄名堂去了苏州,到他在那打工的两个哥哥身边,并且他们兄弟三人与当地黑社会进行了一场震惊全市的恶斗,他们三兄弟毫发无损力挫数十敌人。
各种各样的有关黄名堂离开数日中混事的版本在鼎沸人声中激辩着,大家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甚至有些个人已经开始推搡了起来,场面几近失控。若不是最后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黄大板子手持大板子踏进教室,这场口舌之争几乎可能演变出一场可怕的肢体冲突。
而那个峰哥口中所谓的最关心黄名堂的人——林芊,红着眼眶好几次试图走近黄名堂,但都迫于激辩的人阻挡,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黄名堂被一群人围住侃天。
黄大板子放下书本后,抬眼往教室内一看,立马就看到了黄名堂,只能说黄名堂太惹眼了,竟然惹得平日里古板的黄大板子咋舌道:“哟!黄名堂!稀客啊!”
黄名堂不知是走过几天社会后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是故意想给黄大板子一个下马威,只见他看亦不看一眼黄大板子,只是躬着身在抽屉里“咚咚……”地找寻着什么东西,嘴里嘀咕道:“妈的,数学书死哪去了?”
黄大板子毕竟是学校的一位主任,咋一听到黄名堂嘴里不文明的话语脸色顿时僵住了,眼睛也严肃地向黄名堂瞟了几瞟,但所幸黄名堂终于找到了数学书规矩地摊放在面前。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毕竟,黄名堂这尊神也是不想招惹的。
课上,黄名堂格外地认真听讲。也许走过社会的人都有顿悟吧,见识过世态炎凉之后也才会冷暖自知,只有懂得生活的不易,才会对学习加倍用功。
就这样一上午,每节课下课大家都是乐此不疲地围在黄名堂身边大侃特侃,连厕所都鲜有人上。中午放学后,班长峰哥提议全班出校聚餐,顺便再叫上韩代他们几个老同学,自然获得大家的一致赞同,也甭管跟没跟班主任请假了,就算今个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们欢迎黄名堂归来的热情。
我们一个班门浩浩荡荡地混着放学的人流光明正大的出了校门,走到校外马路上也是聚在一起,几乎霸占了马路的一半,后面传来的自行车铃铛声、汽车喇叭声等等一概充耳不闻。群体素质极差!
班长峰哥一边跟我们侃天,一边忙着向大家筹集餐费,满头大汗却不亦乐乎。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黄名堂也是个话唠,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大家讲述他离校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所行所往,自然也适当添加了一些艺术手法,听得人群不时或是传出一阵唏嘘声,不时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大笑声……其乐无穷。
黄名堂说,他退学的第二天就买了一张去苏州的车票,去到苏州投奔在那打工的大哥二哥。他说他去到的是一个叫木渎的镇子,他特别强调道,那简直不能称之为镇,简直比肩我们这儿的县城,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大哥和二哥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装修公司老板拖欠工人工资拒不发还,于是他们兄弟三人大闹装修公司,直接把装修公司的招牌给砸了。而那个装修公司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花钱从社会上请来了数十个身上刺龙画虎的地痞流氓要收拾他们,但是他们三人毫不畏惧,他大哥一马当先地操起两块砖,将其中一块猛起砸在地上,高举另一块在头顶嘶吼道:“今天谁动一下试试,老子必定把他脑袋砸出白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