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健年却是丝毫不惧地举着塑料凳子,怒发冲冠,一副准备玩命的架势。
“先不要动手!让我和这小B养的说两句!”唐镇用手擦着脸上被砸出来的伤口,对那五六个小混混说道。
“小B养的,特么老子跟你无冤无仇,是你今早一脚踹在老子脸上的吧!”唐震显然记下了今天早晨季健年帮着黄名堂打得他。
“对!是我!”季健年脆声说道。
“那老子现在找人打你不为过吧!”唐震冷冷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怎的就冲我一人来,跟我这个兄弟无关!”季健年不愿殃及到我,大义凛然地把矛头全都揽向了自己。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十分感动,这样的关头,他竟然还能替别人着想。
我终于按捺不住,几乎是热血一涌地顺手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狠捶了一下桌子冲唐震等人叫嚣道:“操特么的谁今天敢动一下试试看!老子不把他砸撂手就不姓江!”我知道我只是一时冲动过了头才发这么大脾气,但真让我用酒瓶砸人我估计也不大敢。但就我那像狗急乱咬人一样的架势确是震慑住了他们。毕竟那些小混混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出来混也只是为了混个名号,犯不着为了一个失去理智的初中生而把命丢了。
“阿年,我们走!”见好就收,我凶巴巴地冲季健年喊了一声,同时也是想在那群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强悍的模样。
季健年重重地摔下手中的塑料凳子,昂着头和我一前一后撞开两个并肩站立小的混混对我们形成的阻挡。而那两个小混混吱都没敢吱一声。
我们这样正身昂首地走出数十步后,突然动作一致地拔腿狂跑。身后传来唐震那伙人的唏嘘:“孬种!下次别特么让我们逮到!”
我和季健年一口气跑下了整整一条长街,绕到了我们学校后面工业园区的马路上,俩人才相扶相持着一屁股坐到了马路边的树丛里,夏夜的热风吹在身上十分燥闷,或许是我们长时间奔跑的缘故。
季健年手打着哆嗦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我一根,自己衔了一根。估计是这一路的狂奔太耗力,他把烟衔到嘴上又吐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了会粗气,才重又点上。
他安静地抽了两口,这才想起我的烟还没点上,立刻笑着掏出打火机为我点。我一边伸出双手挡着风一边说:“我以前从不抽烟,滴酒不沾,但我认你这个兄弟,所以今天舍命陪君子!”
他点着后一边收了打火机一边捶了我一拳,打趣道:“你个大男人不抽烟不喝酒还算男人么!出来混个屁啊!”
“怎么不算!我不还好着色么!这可是男人的基本机能!”我较真地回了他一句。
“我去!”季健年无语地撇过了头。
工业园区里的机械声昼夜不息,滚滚浓烟从高耸的烟囱里飘向蓝色星空。
我们俩人沉默地抽着烟,沉默地望着一辆辆大货车“轰隆隆……”碾过昏黄的马路,碾过我们迷途的青春岁月。
不知不觉,我们各自一支烟都抽完了。季健年正准备再掏,我轻轻摁住了他的手臂,“烟这种东西是用来消愁的!不是用来当饭吃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领会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我用手搭上他的肩头,“年哥,讲讲你的故事吧!兄弟一场,也让我了解了解你!”
“我能有什么故事啊!”他无所事事地从地上摸索出一个石子,凑到眼前打量,“草民一枚。”
“讲讲你以前在二中的事迹呗!”我期待地看着他,他明白我口中的“事迹……”指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初中三年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谈恋爱上了!几乎不参与任何打架斗殴!”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慨叹了一句,又问:“既然你说你从不参与打架斗殴,那今早为什么帮黄名堂打唐震!”
“因为那是你兄弟啊!既然你把我当兄弟喊我一起去,我怎么能置身事外,作个旁观者呢?”季健年严肃地说。
我不禁觉得脸一热,仿佛觉得他这句义气十足的话像是对懦弱的我一个巨大的讽刺,因为早晨我就是那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有情有义的他面前,我顿觉自己卑微如尘。
“好兄弟!”我眼眶一酸,伸出拳头。他默契地握拳与我对碰了一下。
就在我们屁股坐得僵疼,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季健年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二话不说给挂了。但过一会儿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他有点纳闷,也就按了接通键:“喂!”
“是季健年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熟悉的女声。
“对啊!”季健年表情疑惑地应道。
“我是你班主任曹老师!你在哪?怎么没来上晚自习?”电话那头的人简明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便直奔主题。
由于季健年手机的音量特别大,所以一旁的我听的清清楚楚,立时惊愕地圆睁了眼球。
“我还以为开学第一天不上晚自习呢!”季健年表情无辜的解释道。天地可鉴,我们真不知道要上晚自习。
“张羡鱼是不是和你在一起?”Miss曹老谋深算地追问了一句同样没上晚自习的我的行踪。
季健年“嗯……”了一声。
“明天到学校再找你们吧!赶紧回家早点休息!”Miss曹竟破天荒地没勒令我们立即赶回学校,我大为不解。
“好的!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季健年客套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喔……”我捋了捋“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紧着眉说:“把我吓死了!还好她没深究!”
“她说明天再说!我们走吧!”季健年把手机揣进裤袋里,准备要走。
“等等。”我喊着他,疑惑地问:“Miss曹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码的?”
季健年皱着眉想了两秒,突然一指手说:“肯定是我爸告诉她的!我爸跟她以前是同学,我来这复读也是找的她!”
“原来如此!”我眉头一舒,这才恍然Miss曹今天反常的行为,要放在其他同学身上,早就破口大骂了。
我和季健年在方圆酒店门口道了别,他昂首挺胸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酒店,而我却低着头七拐八拐绕进了一处青砖水泥墙的破旧住宅区。举目皆是一座座宽墙大院的私人住宅,为了拆迁能多赔些拆迁款而大兴土木圈地筑墙。院子里更是建了一间间的小房间租住给那些为上学的孩子烧饭的远地方的人。通常是一间逼仄的房间里铺了两张床铺,大人一张,小孩一张,当然还摆放着一个写字台供小孩挑灯夜读用。而厨房卫生间则是其他租户共用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