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席席吹起,却始终不急不缓,微风盎然的感觉,更加有了夏的兴致。
沈蝶瞳光一紧,沿途追了许久忽然捕捉到那一片衣角,抬眸看了一眼招牌,还是到了‘如风’客栈。就料想是姜国世子的人手,现在看来倒是不假。莫非顾锦枫当真发现了什么?心中微一鼓动,早已欣喜得一阵成狂。忽然不假思索,闪身跟着入内。
楚少本来天性敏锐,当下又是极为紧迫的时候,对一切风吹草动自然更加敏感万分。听到客栈外沙沙的衣物摩擦和脚步声倏然起身,轻微破开房门,隐入静置的空气中,空无一物。
沈蝶悄然跟上楼层,现下正是熟睡的时候,整个客栈静寂无声。黑衣男子到了二楼统统消失不见,顾锦枫的房间里似有灯火微然摇曳,目视不清。
一阵风起,房门打开,月白锦袍男子从中出来,转眼而逝的工夫,即要消失在楼上空间。
“南宫荛……”沈蝶一阵欢喜,下意识轻呼出音,诸多狂喜惊讶突破心房奔涌而出,像奔腾不息的湍湍洪流就要将其吞没。一个闪身便已飞身而去。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那人速度极快,早已消失在南北院的任何一处。沈蝶急得快要跌出泪来,眼眶温热酸痛。
楚少静立在空气中,清析目视一切。那男子是姜国世子顾锦枫,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更是假不了。而这个沈蝶,实在大有文章,令人匪夷所思。堂堂一个四夏族第一美人,如何知道南宫荛的名讳?莫非……这才是魔界天尊的命定女子?
沈蝶一路追到街道上,空荡荡的青脆城只有数不尽的灯火微然闪烁,却不见一个踪影。她的心一寸寸绝望下去,南宫荛,那个男子到底去了哪里?
孩童盈然立于月光下,几队人马齐齐立于面前。只道:“小公子,一切妥当,沈蝶已经被引去‘如风’客栈,属下清楚看到楚少的房门打开过。”
“好,散了吧,今夜府院无须守护。”阿四目光清冷,淡然道。
自然不用守,只怕整座府院中再没有比今夜更安全的了。
风夭夭此刻身体与昔日健康时无样,席地坐下,指尖泠泠走音,抚出一段旷世奇音。这支《九天玄舞》可是练了诸多时候,微微偏首思及数算,两万五千年,多漫长久远的岁月。多少个有这样月光铺陈的夜里,山涧中响彻琴音,她便在月光下盈然舞动。实则本没有音,那响乐来自她的心里,昔日弹奏的次数太多,只要微瞌上眼,便能萦萦听到。流水一般的声音,蕴满浓浓清深。
来凡间还从未亲手弹奏过,沈慕清在时都是由他一手抚出。……沈慕清,这世界上如何还有这个唤名沈慕清的男子。风夭夭垂眸苦笑,一脸静谧的清雅泻满眉宇轮廓,这株绽在漫天冰雪中的莲花终于开放了,嘴角轻微弯起,泠泠笑意皎洁如水。漫天的月光似都倾洒到这一人身上,将她整个身形罩在一片水蓝的光晕中,白衫栩栩如云,轻盈曼妙似风,在整个花红迷离的夜色中微微摇曳。
男子立在院中一角静静观望痴醉良久,盯着那一脸红花时便想,还是如此好看的女子,那容颜破开风笑的皮表,呈现在他眼前的仍是两万五千年风夭夭的样子。透过万丈锦云,十里霞光,女子含笑的眸子清澈明亮,只软软地唤他一声:“南宫荛。”他的心里便瞬息被幸福涨满。娶她为妻,便是死而无憾。这便是他的妻,九天上神,风夭夭。
天地间无音静寂,没有风声,没有流月,只有这么一个女子,在他心中深入浅出二万多年,仍旧如此风华绝代的样子。
风夭夭心口泛起熟稔的疼意,一下一下随着脉搏的跳动清析入骨。指尖微微颤抖,含笑的脸颊早有清泪道道滑下,无声无息地砸到琴弦上。指腹拔动的动作却仍旧如此执意,这是执念,很多人很多年的执念,生的,死的,灰飞烟灭的……所有痛彻心扉的执和念统统在她指尖走出的琴音里。就算疼入骨髓,仍要弹完一曲,让分人的宿命有个归宿。这便是人间常说的有始有终吧……
安静的夜里女子絮絮哭出声响,声音不大,却在一下下加深,像一根万年老刺,按压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一穿到底。血液顺着心房滴嗒滴嗒流下,像那夜匕首上顺出的温热液体……
受着疼意的牵系抬眸望去,泪水早已迷离一双眼,却仿似将人放清放大。她清析看到男子一张脸,清俊,高雅,俊美绝伦,几界内无人能及的绝色天颜。某年,某月,我们魔界初见,你嘴角轻弯,眉宇淡然的样子,便是如此一路风华地走进我的心里……
风夭夭盯着不远处黑衣白发的男子,白发如道道银光,被轻风拂起,冰蓝的月光再度退了颜色,何以相及男子一分一毫的妖娆曼妙。
“南宫荛……”风夭夭轻念,这便是魔界天尊南宫荛,这便是几界之内所有女子最为称颂的男子,幻水中是他抱她上来,十里红妆他迎她过门,洞房花烛夜共饮一杯合卺酒的夫君,南宫荛……
不知何时,一头墨发沾染了万般银辉,终于将他和他区分开来。
男子乘风而来,立于琴案前,身姿修长,暗影无边。
风夭夭抬首看他,微笑:“你终于还是现身了。”
男子喉咙中一丝嘶哑暗沉,轻轻唤:“夭夭……”时至今日,她于他,竟像梦境一般的存在着。
风夭夭一双眸子垂下,夜风簌簌不挠地吹着,拂起满院花香阵阵。她弹奏的琴音如此好听,一个大抵没什么音乐天赋的人,几万年后亦可以弹奏出世上最为惊赞的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