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阳岛疗养院时,左左开的车。左左一直觉得自己的车技要比薛金星好些,薛金星刹车往往太急,这人都要往前蹭一下。但赵二妹坐车有一个习惯,得叫她儿子亲自拿方向盘。左左还嘀咕道:“看来儿子才是心头肉。”所以刚才发动车子时,她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薛金星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呵,高兴了吧。”左左打了一把方向盘,舒出一口气说,“看看妈,她可以安安心心在疗养院住上两三个月,这段日子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
薛金星露出得意相地:“也算高招吧。”
“下了一步妙棋,这次算服了你。你妈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给她设一个套。还说儿子是妈身上掉下的心头肉。肉?一团毒肉!”
“这哪算给我妈设套?别恭维我了。你不点拨点拨,我哪会想到这样做呢?话又得说回来,逼不得已呀,一心为了我们新世界公司的发展才想了这么一个下下策。我妈就那点文化,人心再怎么好也恐怕挣不到钱。你刚才看到没有,跟那两个女人相比……”
“妈喊的那个卓青妹脑子好用。邓局长她官也当得太累了,性格变态,看她脸色,好像我们借钱三年没还给她一样。”
“邓局长可能遇到不开心的什么事吧。那年拍到‘地王’时,你的脸色还更不好看。谁的脸色都有吓死人的时候。你别说她们几个怎么的,她们三个,原来都在人民大剧院上班,老同事了。只是拿她们三个人放在一块比较比较,就知道我老妈是一个再通俗不过的女人,不论气质上,还是穿着上,更别说张嘴说话这事,天壤之别,两个天上,一个地上。”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主贫。”
“再丑也是我亲妈。只是我不想晚上跟你做运动刚到高潮,你就来一个急刹车,叫床也不叫了,还总要咬咬我的耳朵说,新世界这么一个大摊子,可不是靠卖几个土鸡蛋或两筐西红柿的智慧能经营好的。我真不知道你跟老公亲热时怎么还老想着这些事。幸亏还不是造人,造人时你不一气呵成,造出来的人肯定智慧不高。为了我们有高质量的造人过程,我也只得让我妈去疗养。当然,你都放心再让妈管公司,我这当亲儿子的也用不着再操冤枉心了。”
左左迅疾侧眼看了薛金星一下,笑道:“看看,跟你开个玩笑也当真?是呀,新世界不是豆腐坊,开不得玩笑。稍有一个闪失,不仅要破产,说不定还要把铁打的牢房也坐穿。到时候不是我叫床,是我要叫冤!”
“我只愿听你叫床,哪想让你叫冤呢?记住,从今天晚上开始,这床就一直叫下去,不得突然停下。要是我弄到一半就歇下来喝口茶,你会有哪种感觉?也得记住,一鼓作气、一气呵成生出来的才是儿子,才会聪明。”
“好,我一直叫下去,好让你把床垫也戳穿一个洞。从今天晚上我就改过自新,一定让你满意,这行了吧。妈这次来疗养够让她感到意外。”
薛金星说:“我满意,你更满意。我也是上周一无意中听到省文化厅要组织搞这个活动的消息,参加对象有个规定,什么全省文化系统先进分子,还有文化名人。看看刘卓青,人家到人民大会堂领过奖哪,两个小戏到北京献演国庆。”
“你跟她们管过档案?”
“妈说的。”
“是喽,我还以为你薛金星也是她的粉丝。你那天找到杜厅长怎么提要求的?”
薛金星说:“看到名单上有邓局长、刘卓青她们的名字,我这心里才触动了一下。找到杜厅长,我先是跟他说,听说省文化厅准备组织一次送戏到新农村的活动,新世界与文化有缘,想捐点款作为活动经费。杜厅长高兴得不得了,好像天上掉下一大块馅饼,眉开又眼笑,大声叫了一串好。还说这次经费太少,财政厅长管的那钱好像都是他家里的,多给一分半毫死活也不肯。送我出门时,我故意装出一个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样子,说我妈也算是一个老文化,能不能让她也参加疗养。杜厅长想也没想就说,赵总能来是一件赏脸的好事,他马上打电话给政工处那个邓处长,要他发一个正式通知,叫邀请函吧。”
左左说:“拿十万块钱出去,换一个疗养名额是有些划不来,送老妈上巴厘岛去住一段日子这钱也够了。只是让妈能撒手不管公司的事,花一百万块也值。”
“这时候你拿两千万出去也愿意。”
“如果妈一个眉头拧错了,那可不是少赚两三千万的问题。我发育也正常,还是一个早熟樱桃,我还会不想一口气把快乐都尖叫出来?只是公司的事什么时候都让我惦记,放心不下来。看妈到了这里疗养,又跟她的老领导、老同事闹在一起,说不定她会有回到过去岁月的感觉。嫁到你们薛家,平日里听妈嘴巴里提得最多的就是在人民大剧院和市文化局上班的日子。有了自己舒坦的那种感觉,这人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跟老朋友一块,那种感觉会让妈乐不思蜀的,快乐才能延年益寿。”
“你无非想让妈早点不当总经理。”
“好了,算我做了一回恶人吧。你说,妈这次会不会把法人代表让出来呢?”
“信心不足,我妈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但总经理这把椅子还是让她觉得坐起来很舒服。”
“你真以为妈爱坐椅子?No。妈不识字,但知道账本上的数字就是钱。年纪再怎么大,也认定钱是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