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未动,粮草定需先行!
这等粗浅的常识,朱以洪定然明白,古往今来当权者争来夺去,戳在骨子里,到底还是为了天下人手中的那片地。纵然是操守生死大权的帝王,治国私用所需的钱财,仍是靠着各项的税赋,尤其是人头税(地税),这座压在千万农民头顶的大山,直到******总理当政之时,才算了结。
朱以洪自当是明白,自己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中央取消地亩税之时,脸色洋溢着的那份轻松,如今仍然历历在目,这也是一直以来,尽管攻城占地下来,却未曾向当地老百姓收取过半文的税赋原因之一。
经济是一切的基础!
打仗需要钱,推翻一个政权更需要钱,建立出一个崭新的政权社会,无疑所需的钱财,无法以数据来明确。
朱以洪踌躇了,虽然这并非是第一次,却也是进退维谷的紧。若是向百姓征收税赋,凭借手中这些兵马自当是探囊取物,但便与自己内心所要构建的新社会完全不符了。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在原则与现实之间,该做出怎样的取舍?
“殿下!”衍道和尚匆匆奔入殿内,“向百姓筹借粮草之事,几无成效。老和尚带着兵士挨家挨户,磨破了嘴皮子,也借不到一斗大米,如今三日下来,筹借的粮食还不足二十石,还望殿下另取他法。”
“恩。”朱以洪微微点了点头,欣慰的拍了拍衍道和尚的肩膀道,“古语云,民亦载舟,亦能覆舟,这说明咱们做的还不够。”
“殿下。”衍道和尚欲言又止,摆了摆头也不应声了。
朱以洪此人对待百姓仁义载厚,衍道和尚岂能不知,一直以来凡是朱以洪所率的兵马,所经之处,皆与当地百姓秋毫无犯,也正是基于此点,衍道和尚内心更是敬佩和叹服,才肯鞠躬尽瘁为朱以洪办事。只是这征缴税赋之事,乃是国本大计,却在朱以洪身上,根本弃之不用。
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
李自成的成功例子就搁不远,想必朱以洪亦是想效仿的罢!
“既然老百姓不愿意借,那咱们就买。”朱以洪顿了顿道。
买?
衍道和尚双眼狐疑不定,要是手里还有银子,何须来劳烦你,自己就将这事妥妥的办了。
“大师,你去将荆州的豪门望族,士绅富商都给我请来。”朱以洪微笑道,“咱们就找他们借钱买粮。”
“.。。”衍道和尚只得领命而去,刚退回门口之时,又听见朱以洪补充道,“慢着,只将声望最大,或是最为富有的那人请来便是。”
“殿下。”衍道和尚转身道,“税收之策乃是国本大计,闯王虽是靠着故明官僚的钱财支撑着,但事实表明他最终还是败了。”
“恩。”朱以洪明白衍道和尚这话中的意思,微笑道,“天下战乱四起,清廷打仗要银子,吴世璠亦急缺税银,还有耿精忠,刘德喜哪个不是费力的在搜刮民脂民膏,我们暂时就别再令百姓雪上加霜了。”
“恩。”衍道和尚满脸欣慰,欣然出了府衙。
大慈大悲者,心中满是黎民,方才能坐得天子之位。
衍道和尚如此精明之人,已然明白了朱以洪的心思,更是明白了庶民百姓在他心中的分量,纵然是秦皇汉武,唐高宋祖亦未有这等胸怀。何须再言?何须再言!
荆州之地在历史之中,唯有三国之时,战事颇多些,其余朝代里,便很少受到战乱的影响。安居方能立业,太平才可晚年,正是这般之下,却有不少豪门富商涌现,财力最为雄厚的便是城西的胡一清。祖孙三代作着服饰丝绸的买卖,到了胡一清这一辈,更是将生意做遍了整个湖北道,成为屈指可数的富豪。
在古代物资流通不畅的大环境中,能将生意做遍整个省道,已然是了不得的事,更何况是在新旧两朝交替的乱世之中,亦能保住这万贯家财,更是大大的了不得了。据悉,当年张献忠贿赂明朝众臣所花的银子,一般都是出自胡家,而南明在湖北抗清的兵士所需的粮饷,亦是不少出自于胡家,就连满清攻伐两广之事,也花了不少胡家的银子。
何为大商人,洞察商机,左右逢源方可为之!
衍道和尚根本没费什么口水,就将胡一清请到了荆州府衙,毕竟像这样的大商人,当瞧着衍道和尚登门那一刻便明白,多说无益,倒不如老老实实的以静制动,方才有机可乘。
衍道和尚将胡一清带到了后书房,朱以洪早早便在上位等候了,瞧着刚进屋的胡一清,内心不禁思量一番。瞧上去年岁已然有六旬多了,但精神气却十足的紧,颧骨鼓得挺高,一双眼睛本来就很小,如今被额头上垒垒的皱纹遮起,更是像闭着眼一般。
“老前辈,今日请前辈前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朱以洪微笑着起身,双手作拱道。
“使不得,使不得。”胡一清连忙搀住朱以洪的双手,急忙说道,“殿下可是朱皇后室,老夫不过是市井小民,怎敢受的这般大礼,真是折煞老朽了。”
“不,不。”朱以洪摆了摆手道,“大明亡国二十余年了,如今鞑子坐占江山,我也就是个逆贼叛逆,哪还有尊贵可言。胡先生长我几十年,足以与我爷爷论辈,晚辈敬长辈,有何受不起的。”
“殿下,切莫这般说。”胡一清哆哆嗦嗦道。
“先生亦是聪明之人,既然能将生意做遍了湖北全道,足可见精明之处。”朱以洪以正严色,开门见山道,“如今我等驻扎荆州,但粮饷不济,前番找百姓筹借粮食,不过未得成效,以洪不得已只得求助先生。”
“殿下。”胡一清眼皮眨了眨道,“老朽不过一介商贾,虽在荆州有些名望,可也难以令百姓都借出粮食来,不过既然殿下开了尊口,老朽这点脸面也顾不上了,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帮你筹借粮食。”
“不不不。”朱以洪内心惊叹,这老头果然厉害,片刻言语之间,便想将自己置身事外,“先生误解了,如今我已经不打算找百姓借粮了。”
“哦?”胡一清眼皮再次微微动了动。
“今日请先生来,是想找先生借些银两。”朱以洪冷冷的看着胡一清,语气坚硬的紧,“先生且放心,找先生所借的银两以洪自当打好欠条,银两所花之处,亦可作为账本交于先生审视,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敢问殿下,所借多少银两?”胡一清何尝不知道朱以洪是在打他的主意,只得摊牌了。
“一百万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