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娘与佟二虎携手,制订了前程计划。二位老友,握手言欢,这两三天里,二人形影不离,在石柱子山上下,内外走遍。金玉娘心中有了数,五六天以后,她准备下山。任凭佟二虎如何挽留,已无济于事,临行前,金玉娘说:
“二虎兄,切记我们的约会!”
遂洒泪而别。金玉娘走后,佟二虎失魂落魄一般,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如此烦躁不安。足足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
可把佟亮吓坏了。佟亮自幼父母被日本鬼子杀害,叔叔带他上山,在山寨里长大,与叔叔相依为命。叔叔视他为己出,他视叔叔为父母,从来不违背叔叔的意志。此次在解放军吴明团里,与吴明发生龃龉,不得已逃离部队进山,叔叔差一点被送上军事法庭,他已十分愧疚。叔叔逃离部队,来到石柱子山,半年抑郁,不言不语,不说不笑,如同呆傻一般。唯有金玉娘来拜山这几天,叔叔恢复了往日的常态,还原了活跃的人生。今日金玉娘一走,又成了木偶一般,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老火夫吕从俭见佟二虎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十分爱怜,找到佟亮说:
“二当家,这样下去不行,长此以往,大当家会有性命之忧。”
“老吕头,你按时送饭了吗?”
“二当家,伺奉大当家,我老吕头哪敢不尽心,只是他不开口,我也没办法!”
“挑最好的饭菜做,拣他最爱吃的送!”
“二当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常言道,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萝卜白菜,山珍海味,各有所好,现在他是没有胃口,不管苦辣酸甜,他闻也不闻,看也不看,叫我怎么办?还是请个医生来看看吧!”
“医生不是才看过嘛,况且,金玉娘在这那几天,他不是精神旺盛,游遍各个山头,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老吕头猛然醒悟道:
“二当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老吕头吭哧半天说:
“我看大当家得了狂想症。”
“什么叫狂想症?”
“他狂想有个志同道合的伴。”
“佟亮突然醒悟,叔叔二十几岁,杀鬼子上山,当了绺子头。下属多次给他找压寨夫人,都被他拒绝。表面上看,他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实际上他是用毅力压抑自己。认为当一个公道大王,不应贪恋女色,也不愿意别人把自己称作山大王。接受国军政编以后,他已四十多岁,多数亲人想让他成个家,只因戎马倥偬,未能成事。不久又重返山林,封闭了他对女性的了解。这么多年来,他接触的女性,唯有金玉娘等少数几个人。金玉娘是他最崇拜的人,所以此次金玉娘拜山,他打破常规与她行了拥抱礼。无疑,金玉娘在他心目中是巾帼英雄,人中龙凤,是最完美的。可能他在暗恋着她,怎奈团长虽病,人尚在,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因此,金玉娘一走,他精神崩溃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莫非金玉娘有什么心愿,让他去办?他无法完成?我当与叔叔长谈,了解他的愿望才是。
果不其然,佟二虎的心思被侄儿猜中,金玉娘与他石柱山盘龙洞中定计,欲完成宏图伟业,他十分赞同,一时冲动,满口答应。金玉娘一走,他盘算起来,实行起来很难,石柱山虽非“龙蟠虎踞帝王州”,但易守难攻,经过佟亮的一番修整,更加坚固,起码是暂时无忧。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他去无名岛与佛爷眼珠,朱三赖联络,比登山还难,也难以启齿,所以金玉娘一走,他左右为难,抑郁成病。今日侄儿推心置腹与他交谈,他躺在病榻上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佟亮说:
“叔叔你的病根,我已猜出了八九分。”
“病根在哪里?”
“金玉娘没来之前,你唉声叹气,她一来,你欢天喜地,我劝叔叔不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该表达的应该表达,我猜叔叔是暗恋她多年了。”
佟二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举手就是一记耳光;
“你当我是什么人,团长是我的恩人,夫人是我的长嫂,你就不怕你的言语亵渎神灵!”
佟亮不躲不闪,任凭他打,任凭他骂,一本正经地说:
“叔叔,不要自欺欺人,你已五十多岁,总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入你的法眼,唯有她,打开了你的心锁,开启了你的欲望之门……”
“别说了,越说越不成体统,团长尚在,我何曾有此非分之想,你在此胡说八道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确实是智慧之星,是我们前程一盏指路明灯,不知亮儿能不能听她的话?”
“叔叔,只要你认准了的事,我一定听从,并身体力行,万死不辞。”
“好,据她分析,我也认同,朝鲜战争一起,石柱子山成了战略要冲,共 产党就是把石柱子山铲平,也必然要拔掉这颗眼中之钉,我们的好日子不长了。”
佟亮不以为然,争辩说:
“石柱子山坡陡,路险,易守难攻,不怕枪打,不怕炮轰,我们多积粮草,多积弹药,他们能奈我何?”
“此言差矣,对方不攻山,围山,断绝水源,你当如何是好?”
佟亮想想也是,粮草弹药不愁,唯独水源全靠浑江支流,一旦被截断……
佟亮很是吃惊,听说过历朝历代攻山剿匪者,多以断绝水源,威胁石柱山上匪患,大多数被剿灭者都吃了这个水字的亏,想到这一点,他虚下心来问:
“叔叔有何高见?”
“亮儿,俗话说,大水未来先筑坝,狡兔三窟,我等是人,何不如狡兔?只是我说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
“叔叔,请讲!”
“我闻佛爷眼珠,朱三赖一伙已逃离大陆,走进东海,占领无名岛,人多势众,我们何不与他们联络,必要时也好有个藏身之处。”
佟亮说:
“叔叔,何不早说,待石柱子山工程完毕,我定亲自走一趟,与他们联手,以备不时之需。”
“亮儿,现在已到火烧眉毛之时,怎么还想迟误?”
“叔叔,我估计不然,那吴明等人,志大才疏,料也不是我的对手。”
“此言缪矣,解放军人才济济,何止吴明一人,不出我所料,近日就有大军开过来围山。”
“何以见得?你是否听了金玉娘的蛊惑?”
“不是蛊惑,这是事实,据可靠情报,大批解放军主力都已秘密从两广北返,不日宁韬纵队将来到鸭绿江畔驻防。”
佟亮一听宁韬纵队,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可是来者不善,他的兵都是长白子弟兵,对这一带了如指掌,他要是回来,我就危险了。于是他对叔叔是说:
“叔叔,依你看该当如何?”
“我劝你赶快成行,以免被大军围住,走不出深山。”
“侄就听叔叔的,我走以后,你一定按时吃饭,保重身体才是。”
“亮儿放心,叔叔没病,只是忧虑成疾,只要你听叔叔劝,找到我们的退路,叔叔一定会好起来,与全山弟兄共同渡过难关。”
佟亮听了叔叔的话,再不迟疑,第二天就向东海无名岛进发。
再说王小栓逃出蝎子洞,离开金玉娘后,慌不择路,到处乱闯,在一处悬崖峭壁处驻足。多亏他将捆他的绳子抓在手,系在一棵大松树上,顺着绳子溜了下去。一路乞讨渡日,几十天晓行夜宿,辗转回到劈柴沟。向龚建等人汇报了情况,就昏迷过去,一直睡了两天两夜才清醒过来。
开始,龚建决定让他与黄明岐一起去蝎子洞,营救金玉娘。临时情况变化,被派往东洋大海无名岛,去联络佛爷眼珠等海匪。无奈,上命难违,他向东洋大海边进发。一天一夜,来到皮口镇,找船下海,向小长平岛而来。第二天中午,到达小平山岛,找个不起眼的小旅店驻下,了解周围情况,以便乘机进入无名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