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即将离开的决定,宁晓爽首先告诉邱焱。邱焱并不惊讶,因为她也是个随性的人,在一个地方呆得不痛快就不妨离开,反正天下那么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但是,邱焱对宁晓爽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因为她深深的觉得宁晓爽的性格太容易被欺负。
之后,宁晓爽告诉了陈友汕。陈友汕露出失望的表情,因为宁晓爽大概是他最听话的下属。有宁晓爽在,虽然她不是工作最出色、最有话语权的那一个员工,但是她听话随和的表现加上自己表达出的对她的认可和赞赏,将给大家提供一些正面引导,潜移默化地提升大家对陈友汕的尊重程度。如果她离开,大家很快又会恢复对陈友汕的漠视甚至蔑视。
宁晓爽知道陈友汕舍不得自己离开的原因,因此她更加觉得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是对的,自己不能一辈子都当一个“杀鸡儆猴”的牺牲品,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宁晓爽又跟杜天明和白露薇分别透露了自己即将离职的消息,也对他们之前的帮助表示感谢。他俩也表示了遗憾,但是并没有挽留,一是宁晓爽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二是他们挽留没有意义、没有作用。
宁晓爽不想跟赵安安说什么。虽然她对赵安安的家境没落感到遗憾,但是她仍然不喜欢赵安安一直以来以讽刺他人为乐、好损人不利己的行径。但是,她没去找赵安安,对方却送上了门。午饭时分,赵安安主动跟宁晓爽坐到了一起。
赵安安装作一副很关切的样子,问:“晓爽,你要离职了?”
“嗯。”宁晓爽心想: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高兴坏了吧?
赵安安叹了口气:“你要走,我还是挺遗憾的。”
宁晓爽没吱声,她知道赵安安是在铺垫后面的内容。
“晓爽,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不出宁晓爽的预料,赵安安两句话之后又开始了对自己的人身攻击。不过这次,宁晓爽不想走开,反正自己即将离职,没必要再怕。
“因为我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因为我从来都与人为善,因为我让大家觉得我善良乖巧,因为各种我的个人修养,所以显得你冷酷刻薄?”宁晓爽冷冷地说。
赵安安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说:“你别这么想,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高看你。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因为你的愚蠢和无知,倒显得我的聪明是那么具有攻击性和威胁性。”
宁晓爽没作声,她没听明白。
“这个世界,是趋利避害、争权夺利、适者生存的世界,如果你斗争不过别人,就活该活在社会底层、被万人碾压。可是,自从有了你,很多时候明明是你蠢得要死、耽误了我的事情,但是大家反而去同情你,觉得我不近人情、在欺负你。你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乖巧样子,只不过是在博取大家的同情和照顾。至于真实的你呢,难道内心从来没想过争取、得到吗?虚伪!”赵安安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字如钉。
宁晓爽看着赵安安,没说话。
“我就是讨厌你一副乖巧可怜样,每次看到你都想撕开你的面具,冲你吼一句:得了,得了,别装了!你明明是跟我差不多年龄的人,还总是装出一副不喑世事的样子,到底是你演技太好还是你智商太低?我成熟、聪明,本该成为大家艳羡崇拜的对象,在你的反衬下倒成了世故、圆滑。”赵安安越说越生气,几乎想冲上来抽宁晓爽。
宁晓爽还是面无表情,不说话。
“你现在哑然了?平常在大家面前,你可是楚楚可怜、很会示弱的喔?”赵安安轻蔑地说,“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奉劝你一句:如果大家都是狼,你就别装狗!”
宁晓爽觉得赵安安说完了,这才开口:“赵安安,现在我可以补充几句了吧?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不过没关系,我也看不惯你,而且我还懂得你为什么看不惯我——因为你不理解我。你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与人为善,为什么助人为乐,为什么先人后己,为什么与世无争。你觉得人就应该面目狰狞、互相撕咬,所以当你看到我笑脸盈盈、以礼相待就非常反感;你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争斗就应该往死里斗,所以你看到我追求团队共荣、寻求和谐氛围都非常反感;你觉得你能妙语如珠地指出每个人的缺点、牙尖嘴利地规避责任,大家就会觉得你洞察世事、聪明绝顶,所以你看到我不说闲话、不论是非、客观论述责任就非常反感……归根结底,是你的三观跟我不一致,咱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有句话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上述你讨厌我的理由,都不能代表我是错误的,更不代表我需要改变!”
宁晓爽从来没有在赵安安面前说这么一大段话来,只听得赵安安目瞪口呆。但是,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赵安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气鼓鼓地说:“如此说来,你是神咯?我才不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心思纯洁的人,如果有,只会是做作虚伪的人!”
宁晓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着实有点累,于是言简意赅地说:“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心思也是各不相同,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句话,叫‘求同存异’。”说完,她也不理赵安安,径自回单位小楼,留着赵安安在原地气得瞪眼睛。
宁晓爽心里畅快了好多。其实刚才那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只是没有机会说。没想到,赵安安居然主动联系上自己,让自己有机会竹筒倒豆子般倒个干净。现在,自己在这里真的没有遗憾了。
宁晓爽抬头仰望着天。这个季节的竞城,很闷很热,但是今天却是难得的晴天,淡蓝色的天穹上浮着丝丝缕缕的云雾。宁晓爽由衷地纾颜而笑,觉得身子好轻松,是如卸重负的那种轻松。
宁晓爽办完离职手续,就正式呆在家里,开始深居简出的生活。她租住的房子的楼下,有卖水果、蔬菜的小摊,再远一点还有副食店,可以买到肉、蛋、调料、面点等食物。如果宁晓爽不想做饭,就可以在楼下买碗砂锅米线,或是炒饼、酸辣粉、卷饼、包子等速食。那几个女生打算合买一个小型洗衣机,宁晓爽跟着凑份子,这下,洗衣服也可以轻松多了。
宁晓爽查阅了某大学某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报告时间和资格,然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英语、数学和政治,她都不用担心,因为虽然上次考是三年前,但是她没有忘记太多,还是很容易补上来;最麻烦的是专业课,还有能不能选择一个好导师。宁晓爽在同学群里发出求助的消息,希望大家有认识这个大学这个专业的老师的可以帮忙联系一下。一个同学建议宁晓爽直接报考本校该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这样师资条件更容易调查,反正他们大学在竞城也是排得上名,这个专业也并非被哪个大学垄断、其实在本校学习也是不错的选择。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赞同,考本校多少还是有些人情分。
宁晓爽就这么办。有一个同学认识这个学院的一位师兄,叫林森,据说人很热情,建议宁晓爽联系一下他,请他帮忙找找考研资料,也可以提前帮着干点活、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熟悉一下该专业的学习内容。
宁晓爽拿到林森的手机号。他的手机尾号居然是自己的生日!宁晓爽会心一笑,看来自己跟这个师兄还挺有缘,希望他能帮自己得偿所愿吧!于是,她给林森打去电话。
林森接起电话,他的声音很温柔:“喂,您好。”
“您好,是林森师兄吗?”
“您是哪位?”
“林师兄好,我叫宁晓爽,是打算报考咱学校XX专业的。我今年刚从本校的XX专业毕业,但是工作不顺利,觉得还是应该换个专业再读读书。我联系您,是想请您帮我找点考研资料,行吗?”
“嗯……可以啊……你原来的专业不好就业吗?其实,一般老师都不喜欢跨专业考研的……”
“我找不到对口的,阴差阳错找了个工作,就是你们专业的。现在,我想回到学校充充电,不然工作起来太费劲,也进不了核心业务。”
“你是在职考研还是全日制?”
“全日制的。”
“如果能在职考研最好,不然毕业后你还得面临找工作的难题。”
“我已经辞职了……我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森闻言不禁暗暗吐槽“这人真是倔”,但是嘴上只是说:“你还挺讲理想信念的,呵呵呵……行,我帮你找找,回头联系你来取。你在哪里住?”
“我就住学校后门。您呢?”
“我也在学校后门的职工宿舍楼里。看样子,咱们有可能是邻居啊!”
……
宁晓爽和林森相谈甚欢,于是约着一起吃晚饭。宁晓爽心里很激动,有种要去见网友的忐忑感。她在心里勾勒林森可能的外貌。他的口音像是华北某省的口音,那么,他会长什么样呢?是瘦是胖,是白是黑,戴不戴眼镜,爱不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