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算宁晓爽想走,张黛阳都不让她走了,一定要她把话说明白:谁出轨了,谁是这个女同,她跟谁的婚姻是“婚外情”。张黛阳的脸色很差,反衬出他两鬓斑白的头发愈加耀眼。他指向宁晓爽的手指颤颤巍巍,甚至无法平举,身子勉强坐着,上半身靠在办公桌上。
宁晓爽的心咚咚地跳,她知道张黛阳终于认真面对自己的提醒,而且自己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也不应该再遮遮掩掩,否则岂不是在故意捉弄人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从邱焱跟自己讲她的同性恋史开始讲起。
起初,张黛阳并不愿意听,心里一头乱麻,也有些没耐心。他憎恶眼前这个滔滔不绝地讲着令自己反感的故事的女孩,憎恨她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天大的麻烦,恨不得立刻就将她从自己的生命中驱逐出境。但是,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她讲述,生怕错过了一丁点有用的线索。当宁晓爽说到邱泽能看出真正的女同的气质时,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张黛阳想起自己初次见到妻子的场景。他和她是大学同学,不在一个班,但是属于同一个学院。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新生联谊会上,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上也扎着白色的发带,美得好像一位仙子。在联谊会上,每个男生都在悄悄议论这位光彩照人的XX班文艺委员,每个女生也都在表情不自然地为她侧目。当晚,大家推举她作为这个学院的院花,并请她挑一位最有眼缘的男生一起上台。众男生的心各自小鹿乱撞,但让大家惊愕的是,她最终居然拉着一位姿色不敌她、但也别有风韵的女孩(也是她大学四年最要好的朋友)作为当晚的拍档亮相舞台。但是大家没有多想,以为她认为在场没有男生配得上她,所以只是找了位女伴。张黛阳仍然记得她冲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冲着别人)甜甜一笑,自己顿时眼前一花,好像意识都融化在五彩斑斓的光晕之中。他暗暗记下了她的名字:魏其嫣。
后来一段时间,张黛阳没有联系过她,他料想必然有男生已经追她到手,就算自己出马也是当炮灰。但他在心中为她铸了一幅画,一幅展示她巧笑倩兮的美人画像。他本以为自己跟她再无缘分相聚,直到他俩选修了一门体育项目——轮滑……
张黛阳别的体育项目都不错、就是踩上直排轮滑就要跌跤,而魏其嫣也是个小脑不太发达的、跌跌撞撞摔了无数次。他俩在轮滑班里的成绩永远都是排倒数,张黛阳当仁不让地排倒数第一,魏其嫣就是倒数第二。一次学校组织轮滑比赛,在选拔参赛选手时,轮滑老师首先便把他俩挑了出去、省得浪费时间比赛。于是,其他同学还在紧紧张张地“摩肩接踵”“争先恐后”,他俩早就躲在树荫下喝着汽水聊起天来。她的性格跟外表不太像,外表比较萝莉,性格却有些御姐范儿,跟他聊起天来总像要教育他,但是他很享受,觉得她很有个性、很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尤其当他知道她没有男朋友时,他暗自都要乐疯了。
他展开了对她的追求;送花、送水果、送礼物,也会到宿舍楼后草地上弹吉他唱歌,歌中带着她的名字。但是,她硬是狠狠地拖了他将近3个月时间,拖到他筋疲力尽、几乎要放弃了,才终于接受他。但是,她有个条件:在她的女伴找到男朋友之前,他们约会时必须带着她。对于这个奇葩的条件,张黛阳居然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
就这样,他俩开始为期三年多的恋爱。起初,张黛阳很不喜欢跟女朋友约会,身边还跟着个电灯泡、还总是跟女朋友窃窃私语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她俩之间的第三者。后来,经过他多次交涉,她终于让步,不再让女友陪同,但是她女伴一直没有找男朋友,所以总是时不时就给魏其嫣打电话,让张黛阳非常头疼,甚至落下病根——手机一响就觉得是那个女生来干扰自己跟魏其嫣的二人世界。为了躲着那个电灯泡,张黛阳想了各种招,包括给她介绍男朋友、带女友去手机信号不好的地方旅游、跟那个女生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请她理解,等等,但都不好使,她就像他们恋爱的赘余、一根若有若无的鱼线,让他们无法尽情宣泄情感。对于女友对这个女生无限的包容忍让,张黛阳一直无法理解,但考虑到她俩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倒也没有过度分析,同时他也觉得魏其嫣终有一天会意识到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三个人的事。
可是,他这么耐心地等待女友转变的结果,却是大四毕业在即,魏其嫣单方面提出分手,分手理由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张黛阳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的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心里很是难受。但是无论他如何挽回求情,她都如铁石心肠一般不为所动。所以未等离校,他俩就分手了。
被感情伤到的张黛阳,因此单身了好多年,直到有一天同学聚会,居然再次见到魏其嫣。如今的魏其嫣神态气质都改变了很多,虽然说不上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但的确跟过去很不一样。她对张黛阳也热情了很多,甚至要求上张黛阳的家,并主动投怀送抱。张黛阳对她的旧情被勾了起来,加上他非常迷恋她随岁月流逝却愈加有女人味的美貌,没多久,他俩就重新确定恋爱关系,一年以后,他俩就领证结婚了。几年后,孩子出生,但是他俩的感情却一点没受影响,还是如新婚般甜蜜。
但是今天,宁晓爽居然说自己的妻子是拉拉,而且还口口声声说是一个很了解拉拉的“半个女同”的言之凿凿的判断,说得张黛阳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很想果断地否定宁晓爽的提示,很想底气十足地笑她胡思乱想、捕风捉影,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感觉魏其嫣给他的有些感觉的确不正常,也许真的有可能……
张黛阳猛地站起来,吓了宁晓爽一跳。他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宁晓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到了张黛阳的办公桌正面,端详他的办公桌。他的桌面很整齐,没有多余的物件,除了一张相框,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和他美丽的妻子、漂亮可爱的孩子都在甜蜜无间地笑着,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宁晓爽盯着照片发呆,她对里面的美女和萌宝感到深深的抱歉,因为自己的多言,她们未来稳定和谐的生活恐怕是要被打乱了。
宁晓爽回到办公室,大家依旧在各忙各的,一点没发现宁晓爽居然离开了那么久,甚至也没人关心她刚才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经历了什么。
宁晓爽在座位上坐下,发着呆。刚才自己说了那么多,真的……好吗?
突然,陈友汕叫她:“晓爽,过来一下,我给你交代件事。”
宁晓爽如梦方醒,赶紧来到陈主管身边。陈主管这才注意到宁晓爽的脸色不太好,于是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现在回家休息。宁晓爽拒绝了。
“陈主管,您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宁晓爽问。
“其实挺简单,下个月咱们部门要去趟成都,你去准备个行程安排,具体要求我给你发微信了。”陈友汕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跟宁晓爽说话时头都不抬。
“噢,好的。”宁晓爽答应下来,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又赶紧问:“都谁去啊?”
“你、我、杜天明。”陈友汕看着宁晓爽,“你有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服从组织安排!”宁晓爽俏皮地说,她喜欢成都。以前她跟朋友去过那里,那里的确是一座让你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那你就去写吧。注意带队领导不是我,是张黛阳!”陈友汕补充。
宁晓爽心里一沉,也顿时感到办公室瞬间的寂静。宁晓爽下意识的回头看大家,却只发现赵安安在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别的人则只是安安静静地各自做事,但是安静得非常诡异。
赵安安阴阳怪气地问:“陈主管,为什么只有你们四个能去成都,为什么不带着我和白露薇?”
白露薇赶紧补充:“我倒无所谓,反正才来单位没多久,但是安安姐那么有资历和能力的居然没被派去外地出差,真是不公平!”
赵安安赶紧跟白露薇表示自己对出差的不屑:“哎哎哎,别顺带着我。我爸出差从来都是带着男秘书,就是怕不方便。看来,陈主管觉得带着一个女下属就是方便顺手……”
陈友汕越听越觉得有问题,但是一时也没心思对付她俩。说到为什么带着宁晓爽,那是因为她很细心认真、又甜美乖巧;带着杜天明,因为他是他的左膀右臂。不然难道带着赵安安和白露薇?首先白露薇就是赵安安的眼线、传话筒,自己想做点什么都有被赵安安得知的风险;其次就冲赵安安那油盐不进的傲气和觊觎自己位置还不加掩饰的野心,有她在不给自己添麻烦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