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是挽箭蓄势待发的将士,他却突然怪笑几声,神色凄然又愤怒:“天行,我事事为你着想,可是你却为了这个臭女人连自己生命都不顾,还口口声声要杀我?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可别忘了,无论你承认与否,我是你亲生父亲,这是你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一句话,仿若惊涛骇浪般袭卷开来,众人哗然!
百里天行眼睛里湛出血丝,他浑身都仿佛笼罩着沁骨的寒气:“你给本王闭嘴!”
他一字一顿的吼出来,青筋浮上他俊美无双的脸,同时也震惊了所有人!
鲜血,随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
若雪鸢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他的伤口就在她的脸侧,那浓浓的血腥不断的冲击着她的神经。他的胸膛一起一伏间,似乎正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她仰头,看进了他眼底深处的羞耻与愤怒,狼狈难堪!
百里长风瞳孔猛然一缩:“就凭你也妄想做天行的父亲?你哪一点配得上?朕父皇的儿子,哪怕他今天死在此地,他也是朕的弟弟!百里家的人,岂容你这种卑鄙小人污蔑!”
百里天行怔住,然后,笑意浮现。
他将怀中的若雪鸢微微推向他,目光游移在她脸上,是恋恋不舍!
“皇兄,鸢儿就交给你了,这个人,我必须亲自动手杀了他!”
若雪鸢紧揪着他的衣服,担忧的望着他:“百里……”
没等她唤出他的名字,耳边徒然响起若天远与万毅的一声轻呼:皇上小心!
下一瞬间,只见百里天行脸色赫然一变,飞速将她扔进百里长风怀里,然后狠狠一推,将两人推离了数米!
“噗!噗!噗!”接二连三的箭矢没入身体的声音,让若雪鸢的心,沉到了深渊!
“天行!”百里长风大喝一声,一手拥着她,挡在了百里天行面前,手腕急转,长剑如花,挡下了剩下的短箭!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就连许多人都还沉浸在聂如是那一句话当中。
卿然与万毅最先反应过来,朝着箭弩发射处而去。
一片废墟中,不知何时竟多了几个人,此时手握那精巧的弓弩,也是一脸惊骇!
万毅早已看清了其中一人,眸光如电般直逼着这人,长剑出手,杀心顿起:“离诺,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离诺一声冷哼,一跃而起,随即,两条身影缠斗在一起,生死较量!
若天远一声令下,数千弓箭手齐发,无路可退的俞明哲与聂如是只抵抗了半刻不到,便被万箭穿身而死,他们的身上,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四周鲜血淌了一地,宛如一条蜿蜒血河!
聂如是那暴睁的,不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百里天行,满是愤怒与怨恨!
最后两支长箭,带着狠厉的破空声,狠狠地,插进他的眼,眼珠碎裂!
轰的一声,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百里天行冷冷地望着他,直到他死亡的身体不再抽搐!
他嘴角泛出一抹讥笑,深刻而寂寥!
咚!
他蓦然身体一软,单膝跪地!
此刻他的胸前,臂膀,腰腹……全是驽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整个人沐浴在自己的鲜血中,脸色苍白的如同水晶般透明!
在他倒地的瞬间,若雪鸢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稳稳的接住了他!
石板道传来的冰冷,被他的鲜血温热,漫漫流入她触地的膝盖,却彻骨的寒。
她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想按住流血的地方,却竟一时间颤抖着不知该如何下手,雪白的齿咬破了唇,她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鲜血,如泉涌,从百里天行口中喷出,他蹙起眉,被血水呛得咳嗽不已。
他就那样躺在她的腿上,望着寂静的蓝天,轻浅的笑了:“我想,我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这一瞬间,他的苍白只更加令人心疼,若雪鸢喉头紧了紧,扭头望向百里长风,脖子上的伤口涩涩的痛,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内不断流失的力气,那无力而显得颤抖的手,似乎也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她哀求道:“百里长风,救救他,可以吗?”
话音,随着接踵而来的黑暗,倏然寂灭!
她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百里长风急忙扶住她,猛然吼道:“快传太医!”
三日之后,大地上,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沥沥洒洒,犹如牛毛般从天而降。
积雪渐渐溶化,化做滩滩水洼,与雨水交融,滋润了大地万物。树木抽出了新叶,春草从泥土中发芽,山林葱郁,春草萋萋!
京城的老百姓们,在经过凯旋门外时,望着那已不复旧日辉煌的城门,每个人,都会叹上一声,为之惋惜!
三天前的新年庆典,一出荒唐的政变,终以百里长风压倒性的胜利而结束。然而,这一年的庆典过后,京城上空,却凝聚着厚重的杀气!
因为就是今日,在这春雨飘飞,万物复苏的时节,参与那场政变的逆臣们,连同他们的家族,将在今日被处死!
数以千计的人,其中不乏那些曾在朝中风光一时的人!
午时三刻,高台上的负责监斩的若天远面无表情的抛出了斩杀令牌,偌大的广场,哭声震天!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蜿蜒成河,仿佛连天边的闲云,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皇宫,天辰宫外,一道明黄色龙袍身影静静伫立,远处濒临死亡的恐惧哭声传来,他轻轻一声叹息。
他的长发随风轻扬,金冠束发,气宇轩昂,令人不可直视!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如何?”
张丰年躬着身,恭敬道:“回皇上,一切已办妥!”
“很好。”百里长风轻轻点头,转身走进正殿。
才走了没几步,帘幕后,缓缓走出一人,脚步还有些虚浮。
张丰年一见,立即行礼:“奴才叩见雪贵妃娘娘!”
若雪鸢的脸色很苍白,就连那嘴唇,都毫无血色,显得她的眼,如黑曜石一般,更回黑亮清透!
她转了转眼珠,对张丰年露出一丝笑:“张丰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皇上说。”
“这……”张丰年悄然望了几眼百里长风,见他点头,他再行一礼,退了下去。
空旷的大殿,温暖怡人,香炉中,轻烟袅娜,香气四溢。
百里长风低头,看了看她光着的小脚,不悦的蹙起眉,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她没有挣扎,任他像呵护宝物一样将自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爱怜似的抚着她的脸颊。
“鸢儿!”
他轻唤,令她的身体轻轻一抖。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百里天行呢?”
一根纤长的手指骤然轻按住她的唇,他的声音温柔缠绵,令人昏昏欲睡:“先别说天行好吗?鸢儿,三日来,我一直等着你醒来。”
“皇上有心了。”
听到她似嘲讽般的话,他的眸色渐深:“等着你醒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那天你问我,还喜不喜欢你……”
咚,咚,咚……
心脏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若雪鸢只觉得嗓子如久旱的大地一样,火燥干涩,随即,她听到了自己充满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你的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