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影子几乎与夜溶为一体，若不是远处皇城昏暗的灯光隐隐映出了微弱的影子，估计没有人能发现在漆黑的夜晚中，竟还有两个人。
前方那个略显娇小的身影走着走着，不禁弯下了腰，仿佛背上有什么东西令她无法承载了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直不起身，被拉的细长的影子，透着几缕萧索，几缕悲恸。
百里天行上前搂住她，见她如此为另一个男人伤心至此，他的心里，竟无嫉妒亦无恨，只剩下空荡荡的悲哀。
“你的目的达到了。”若雪鸢低声道，清冷的声音铺散在漆黑的大道上，她似乎在轻笑，笑声中夹着几许嘲讽，不知在嘲讽自己还是别人：“期盼什么呢，都已经不是你的了……”
百里天行身体一僵，手臂收紧，感受到她的悲伤与难过，他一把将她抱起。
“皇兄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只希望，你能够回到我身边，一辈子做我一个人的鸢儿。”
若雪鸢把头埋在他怀里，甚至还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一辈子，遥远而飘渺。可对若雪鸢来说，一辈子，快要到头了。
她本来就没有期望百里长风对她有多么忠贞，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有什么理由为了她这株即将凋零的小花放弃整片花海呢。
只是虽然早就知道他的身边会有别人，却没想到，当那********的一幕突兀的展露在她视线之内时，她只觉得心中某个位置，突然就空了。
他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他有担心过有紧张过吗？
这些，她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好不容易见到他时，他在与别人享受鱼水之欢。
总的来说，她还是该感谢百里天行，若不是他的有意为之，她或许还在眼巴巴的等着百里长风某一天如神灵一样降临在她面前，接她回宫。
多么可笑的期待……
一股冰凉的湿意透过衣襟透进心里，百里天行不自觉的收紧双臂，沉声道：“若是难过，便哭出来罢。”
若雪鸢不语。
“若是恨我让你看见这些，你打我骂我都行，何苦闷坏自己。”
“恨你干什么。”
若雪鸢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我只有几个月可活，没有时间去恨别人。你不就是想让我呆在你身边，弥补你对我的亏欠吗？这几个月我陪着你就是了。”
反正，百里长风已经不需要她了……
“我说不会让你死，就一定不会。”
“我若不死，百里长风就必死无疑……为了一个女人，杀掉自己的兄弟，值得吗？”
值得吗？
有时候，值不值得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值与不值如何能计算？
对于她知道体内的百花绽跟百里长风有关，百里天行并无丝毫惊讶：“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愿他死，便不会考虑值与不值，他死，你活，只能如此。”
若雪鸢苦笑，不带一丝怨愤与仇恨：“当初给我服下百花绽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千万百计骗得一个少女的真心，骗她抛弃一切，甚至不惜心甘情愿吞下毒药，如今又千方百计寻找解毒方法……你究竟是出于内疚还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你一手毁了一个人的一生，现在又想要重塑这个人的一生，生命于你，只是被玩弄在鼓掌间的玩物吗？”
王府就在前方，静伏在夜里，仿佛一尊庞大的猛兽，门口那对通红的灯笼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一样冷睇着两人。
百里天行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她的额头，悠悠道：“我并不是神，不想毁掉谁或塑造谁的一生，我只想在我还来得及后悔的时候，弥补所有的错误和遗憾。同时在我有生之年，做到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做皇帝吗？”
他没有回答，轻功一展，两人的身影已然消息在街头。
不一会儿，就在两人刚才停留了片刻的地方，一个如标枪般笔直的傲然身躯缓缓出现，那一双如电如刃的双眸，紧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握剑的手轻轻颤抖。
凌晨时分，夜，依旧漆黑如墨。
有风，凌厉吹过，瞬间即逝，只留下片片树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零零飘落。
风刮进屋子，躺在床上的若雪鸢突然不适的蹙起眉头，睫毛颤了几颤，随即眼皮微动，一双明亮如星子的双眸霎时睁开。
她眼睛轻轻眨了眨，面前竟有一团黑影伫立。
“你是谁？别给我装神弄鬼！”
“小姐！”
这一袭黑影微晃，声音几分颤抖，不难想像此刻主人的激动。
若雪鸢直起身，惊讶万分：“万毅？”
声音一出口，万毅立即失色：“小姐，真的是你！你的声音怎么……”
“没事。”
不过是伤心之下哼唧了几声，没想到连声音都变沙哑了。
若雪鸢不禁在心里自嘲一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时辰之前，属下见到秦王爷带了个人闯入皇宫，便一直在后方跟着。不想却隐约听到小姐你的声音，但又不敢贸然跟进王府，所以就一直待在王府外，到此刻凌晨时分，正是王府守夜侍卫换班之时，这才进来确认一番。”
“哦……”
万毅见她只是似有惆怅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与平日大相径廷，不免奇怪：“小姐……莫非秦王爷欺负了你？”
“没有。”
“那小姐……”
此时屋外静谧非常，可是两人都知道，此刻整个王府，绝对有不少侍卫暗中巡视。
“你进来这里王爷没有人发现么？”
“属下非常小心，应该没有人发现。”万毅低声道：“属下这就带小姐出去。”
“不用。”若雪鸢淡淡道。
万毅惊讶：“为何？难道小姐还喜欢王爷不成？”
万毅的眉间闪过一缕怒色，只是在夜色中看不见，他的声音也不禁冷了几分：“将军远在西北对抗叛军，皇上如今危在旦夕，小姐难道真就这么想跟秦王爷双宿双飞吗？”
见她默不出声，万毅难得的逾越礼数一把抓住她的手，口气难掩激动与愤怒：“小姐，我看你是糊涂了！难怪皇上身边的雪贵妃看起来奇奇怪怪，原来你想以桃代李让一个假的雪贵妃陪在皇上左右，为的是你能安安心心和秦王在一起吗？”
若雪鸢反抓住他的手，猛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宫里也有一个”若雪鸢“？怎么可能？”
“小姐对此事完全不知？”
“你废话！我怎么会知道！”
若雪鸢忍不住拔高声调，立刻被万毅捂住了嘴：“小姐当心，小心被秦王的人发现。”
“我被百里天行软禁了几天了，对宫里宫外的事情一概不知。”若雪鸢扫了他一眼，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我不回答你不代表所有的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放心。还有，宫里那个假若雪鸢可能是百里天行的人，你要小心些，一定要帮我保护好纤雅和张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