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饶了莉姬吧!王爷!”莉姬匍匐在地,用手拼命敲打着地面,现在的她已无任何形象可言,说不定扫地的大妈都比她要如眼三分。
荣达向三个侍卫打了个照眼,暗示她们暂且先将孟亭同莉姬关在一起:“明天就把莉姬带到严将军的军营去,正好严将军下个月要出征。”
荣达有条不紊地将后续工作交代清楚,然后抬头深觑了孟亭和莉姬一眼——想是老天终于开了眼,让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也应了那句古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哎,只是可怜了影娘娘,还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
想到影娘娘,荣达不禁摇首惋惜,再也没法在这鬼哭狼嚎的牢房继续呆下去了,索性将这烦人的差事丢给了三个牢役,自己跑出去追又臣去了。
荣达走后,被关在了一起的莉姬和孟亭起先是像活死人一样的瞪住对方的脸,然后同时动了手,互相不甘示弱地扭打在成一团,扯头发、抓脸……反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斗鸡场面甚为壮观。
“别跟了,该去哪就去哪吧。”荣达还在又臣身后数步的时候,又臣突然停住。
“王爷……”
“叫你去就去!别烦我!”他现在需要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想“她”的冲动同对她深深的愧疚和怜惜已经充斥了他的整个头脑,所有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彻底被那个扰心的女人完全搅乱并取而代之了。
“那王爷现在是要到哪里去?”从没有见王爷这么神不守舍过,于是荣达还是不安心地继续问道。
又臣重新向前迈出步子,淡定的回答缭绕在沉闷的空气当中:“死不了,我只是回王府。”
只有那里,有与“她”最接近的回忆……
自与她的新婚之夜后,这是他第二次跨进檀溪苑,还记得前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自己愤怒的像一头狮子,现在想起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那天自己的反应他永远也忘不了。
其实那时的他就应该明白,他的怒火为什么这么炽烈,如果当时他能了然,可能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她不会出事,自己也不必忍受失去她的钻心之痛,可是天意总是那么弄人,当时的他潜意识里只是想逃避,他害怕接受那样的现实,特别对象是被自己认为“水性杨花”的她。
当初她的信就是留在这个位置吧?
又臣温暖的大掌拂过桌面,感受着她留下的余温和清馨的体香。或许这些东西早已不存在,但是他却仍然能真切地感觉到——是她的味道。
环顾四周,一切都和数月前一样,无论摆设,还是陈列,不一样的只是缺少了她的存在……
当安排她住在这个屋子的决定做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假如单单只是想给她难堪,他完全可以挑间更加偏僻的房间,甚至直接让她住到后殿,反正绝不必要把她的住所定在自己生母的琴房中。
是不是冥冥中母妃也在为他们牵线?是不是她也认为“她”是难得的好姑娘?可是,无论有多少揣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毁灭、彻底的毁灭。
本来的他讨厌做假设,在他的眼中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如果”、“假若”,有的只有“结果”,但是现在的自己只要一想起与她的过往,就会忍不住一遍遍地重复做着原本自认为毫无意义的“假设题”——如果他之前能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她就可以顺利地感到快乐、得到幸福;如果在奸人挑唆的时候他能理智地加以思考,那么她就不会凭白被诬陷、有口却难辩;如果他在找她的当天能够知晓她对自己的爱恋,那么她就不会被逼得跳崖、可以安全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数不清的如果,就如同他数不清的愧疚,在他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里泛滥成灾……
整个屋子被收拾得淡雅有致,虽月余没有人住了,但依旧整洁干净。房内物品虽少,但格调很高,特别是那一张张的古琴凭添了许多分情韵,所有的一切充斥着她的味道,让他感觉很舒服、很自在。
又臣慢慢绕过桌子,走至她的床沿——她的被褥很整齐地叠放在床尾,不成双的鸳鸯戏水枕尴尬地摆在床头,又臣情不自禁地去触碰,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她娇美的睡颜——长长的眼睫有时会淘气地闪动,樱桃般的朱唇亦常常会微微启开,轻柔呼吸声让她显得异常憨甜可人,太累的时候还会轻轻呓语几句,不过声音很轻,轻到连他都听不清楚。
她的一切都这么美好,美好的让他不想要任何人来破坏,只想独独地占有……
由于又臣的扯动,枕头下露出了一个纸角,出于好奇,他几乎没做它想便将这张折叠好的纸张展开,里面露出了她娟秀的字体——“夜凉风高多寂寥,唯有明月昭天地;幔纱不解衣渐宽,臣君无心妾有情。奈何朱玉成碧珀,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又臣拿着影儿写给他的“情诗”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视线渐渐聚焦到了一个点上——信中的那个“臣”字上还有泪水滴溅后划开的迹象!
是她的泪曾经落到过这里吗?好一句“臣君无心妾有情”,原来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认为他对她只是一时的新鲜好奇、认为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其实,她的感情早已得到了他的回应,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
“唯有明月昭天地”,是在怪他吗?怪他不肯相信她,怪他不分青红皂白让她饱受冤屈?
“幔纱不解衣渐宽”,她是瘦了吗?上次在道观里见到她的时候自己只顾着发火也没有特别留意到,而且她一直瘦得让人痛。
“憔悴支离为忆君”,是想他想到容颜都憔悴了吗?是的,自她被打入冷宫后他们见到两次面,她的脸色是很苍白。
“不信必来长下泪”,是哭了吗?很有可能,她的眼泪一直都像流不完的似的,只要他稍稍“惹”到她。
这封信又臣反复看了好多遍,最后才小心地将信折成原状,放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会找到她的,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亲口说出这些话,而在那一次,他亦将毫无保留……
她像一道沐人的春风一样吹进了他的心田,渐渐推开了他闭合的心门,可这个房间却承载了她多少的悲伤?
那个为他的生辰修灵符的她、那个被他一怒之下贬到洗衣房的她、那个在初夜还一遍遍呼唤着他名字的她、那个为了保护涟漪而不惜自己落马受伤的她、那个在他们无数次的争吵中泪眼婆娑的她……无数个她……
她的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真实,在他脑海深处镌刻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