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能够对沉重的债务应付自如的负债人还不在少数。例如负债累累的雪菲勒斯·西伯就曾向人乞讨一畿尼的面包用作鸟食。而当富特的母亲写信他求助:“亲爱的山姆,我因债务而入狱,快来帮你亲爱的妈妈。”富特居然也泰然的回信道:“亲爱的妈妈,我的处境和你一样,这使得你心爱的儿子无法为他亲爱的母亲履行清偿债务的职责。”还有前面我们提到过的谢里丹以及斯梯尔先生也都把债务视为轻松平常的事情。他们招待客人也毫不客气,甚至会把执行公务的债务官员请到马房里并让他们在桌边等,最后又会像对待仆人一样把他们打发掉。几乎没有什么能扰乱斯梯尔内心的宁静,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慷慨大方。即使是他在债务的逼迫下从伦敦出走到了乡村后,他还依然想着给农村游娱活动和乡村舞蹈活动中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分发奖金。谢里丹更是这样,他不仅无视债务负担,甚至还拿债务开了不少玩笑。例如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他的名字不是“O”打头,他说他敢肯定没有一个家族更有资格这样做,“因为,事实上那样我们就会欠(0we,0打头)每一个人钱。”还有一次,有一张账单因为多次拿进拿出而显得有些污损、破碎,债权人为此向他表示歉意,谢里丹居然对他说:“作为一个朋友,我真诚地奉劝你,拿回家去,把它写在羊皮纸上。”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怜的伯彭斯则对债务无比的重视,似乎生怕受到良知的半点谴责。又一次因为一套志愿者的制服,他欠了别人7英镑4先令而无力偿还,这几乎使他发疯。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筹钱还债,为了恳求朋友汤姆逊能借他5英镑,他把出版的歌曲集子送给他并再之向他保证“歌曲集子”的充分价值。即使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还出版了最后一首诗《爱之歌》,并用其收入去清偿那点借款。
有着渊博的知识和庞大的家庭的西尼·斯密斯先生,他的生活早年也曾同贫穷和债务进行了艰苦的斗争。他女儿说债务给他的家庭带来了很多个不眠之夜。核对和支付一张又一张的账单几乎让他焦头烂额。债务像把剑一样高悬在头顶,于是他总是被不安与恐惧所折磨着。内心的担心和压力几乎让他发狂,他女儿就曾亲眼看见他有天晚上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大叫着:“啊!我将在监狱里度过我的晚年!”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他还是勇敢地抵抗了债务的重负,并以一种轻松的心情投入到工作中,在微薄的收入之外还通过给《爱丁堡》撰稿来勉强维持生活。他最终通过自己的忍耐、勤劳和自立获得了晋升,也算是生活给予他的最好回报。
作家笛·福的一生也可谓是艰难坎坷,而且他还总是自己挑起一些争端给自己找来麻烦,经济困难和债务也长期困扰着他。青年时代他就写了一个激烈的小册子作者,并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曾先后做过蒙茅斯公爵的土兵、制瓦工人、策划人、诗人、政治代理人、小说家、散文家和历史学家,而且还有大量时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因此他对刑枷也不陌生。的他的这些丰富经历也让他的创作独具特色。当他被对手指责唯利是图时,他也曾作出令人同情的辩解。例如他首先告诉人们“为了追求安宁,他是如何卷入大量争吵的”,然后又说明“他是如何因为别人的负债而被起诉,以及如何受到公众舆论的严厉谴责的,但他只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同时他也像人们指出,他“有着庞大的家庭,除了自己的勤劳之外他是多么无助,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希望通过勤劳能走出债务与不幸的旋涡”;以及在监狱、在疗养院等所有极端艰难的条件下,由于没有任何朋友或者亲人的援助,他又是如何支撑起自己,勇敢地走下去的。”因此可以说,笛·福在生命同困苦进行不屈不挠地抗争的这种经历和精神,也就像其伟大的文学成就一样是足以让人感动和敬佩的。然而这些却都不足以使他清偿债务,因为他至死都没有还清全部债务。
从个人角度看,作家骚塞的生活几乎与笛·福一样艰难。不同的是,骚塞生活的更像一个学者,而不是一个好战的辩论家。虽然他也曾经历过债务,但他的生活却从来没有被债务所支配。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决心不借债,特别是支出自己无力偿还的款项。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因而他的生活一直处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下。同时他还慷慨地帮助友人,甚至在一段时间里他还支撑了他的姐夫柯勒律治与拉弗尔的家庭。尽管生活很拮据,但在严格的量入为出的限制下活动就使得他的生活很自主很充实。可以说正是骚塞的勇敢明智与坚韧,才让他避免了被债务的重担把他拖垮。没有牢骚、没有抱怨,他坚定地走着一条艰苦卓绝的道路。他不仅不断地努力、研究、写作,从而赚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同时还慷慨地帮助他的亲人,以及那些处于危难中的老同学。为了应付生活,骚塞强迫自己从事大量的超负荷劳动。例如有一段时间柯勒律治堕落到吸食鸦片的地步,他就把柯勒律治的妻子与家人接到了自己家里。在他的定期援助下,查特顿的妹妹终于从极度贫困中解脱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尽量给那些寻求他帮助的年轻人提供金钱上的帮助并不断给他们提出忠告。如科克·环特、赫伯特·纳欧勒斯和达塞特等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都曾得到过他的忠告和鼓励以及金钱上的帮助。他就这样自始至终高尚地无私地工作着和生活着,并且在对文学的执著追求中发现并享受着幸福与乐趣。
6.摆脱债务还原美好心灵
瓦尔特·司各脱爵士对于巨额债务所表现出的态度也同样让人感动和敬佩。原本作为一位地主并担任着县治安官,他修建了阿伯兹弗德堡还自认为很富有。但突然之间康斯坦博公司倒闭了,他一下子背负了超过100000英镑的债务,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态度。当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在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破产的情况下他依然镇定的说:“很难想象一夜之间失去了我一生的劳动成果,并让我又成为一个穷人。但如果上帝还能赐予我几年的健康与体力,我深信我能够挽回这一切。”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失去勇气。当债权人提议偿还债款时,荣誉感让他更加坚强,他阻止了那样的建议并回答说:“只要给我时间,我能挽回一切。”他决定一定要尽力做到还清最后一分钱,并竭尽全力地去做了。他秉承不可动摇的正直原则承担了债务的法律责任。
他把房地产与家俱分开,并把个人财产抵押给债权人。他规定自己每年清偿一定的债务。然后通过着手创作了一些具有极高文学价值的新文学作品,例如他几乎是在痛苦、忧郁与绝望中,耗时13个月撰写了九卷本的《拿破仑·波拿巴传》这给他带来了14000英镑的收入。从而使他清偿了大部分的债务。过渡劳累使他遭受了身体瘫痪的沉重打击,但他依然继续写作,这样一直持续了4年,最终在他去世前终于还清了三分之二的债务。尽管没有全部还清,但是他的这种精神以及他的这些成就在文学史上也堪称伟大了。
特别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由于身体瘫痪,他几乎已经拿不得笔了,但他依然在努力而并没有放弃。他所做的牺牲与努力,也足以证明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去世前不久,当他的医生劝告他不要从事过度脑力劳动时,他说“死和威胁就算不了什么”,并大叫着“把我弄到我房间里去,把我书桌的钥匙拿来”。当他被用车把弄到了书房,人们把笔和纸放在他面前时,他已经确实拿不动笔不能写字了,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虽然脸上老泪纵横,但他的意志依然表现的不可战胜。最后,他终于像一个孩子一样睡着了,永久地睡着了。而那种始终不可征服的精神却依然默默地陪伴着他。
正像每个敏感的人都会感觉到的那样,司各脱也感觉到,与负债相比贫穷的压力要轻得多。贫穷并不是什么不光彩,如果人有战胜它的勇气和毅力,它甚至还可能成为对造就伟大精神的动力。里希特尔甚至坚持认为贫穷无比可贵,并且在生命中最好不要来得太晚。让·保罗也曾断言:“在金山与宝座之下不知埋没了多少思想的巨人。”确实,对于晚年的司各脱来说,困境似乎来的晚了一点因而给他造成了太过沉重的负担,毕竟他已经老了。
的确,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失去了勇气和斗志。莎士比亚最初曾是一个穷人,但卡莱尔这样评述:“这是一个问题,如果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不是那样的困苦与艰难,莎士比亚还会不会去做宰杀牛犊、清梳羊毛这样的事?”不仅如此,弥尔顿和加登著作中的精华大概也可以归功于他们微薄的收入。约翰逊也曾是一个非常贫穷的人,但他却又非常勇敢。他的思想总是能够超越财富,或许也正是思想才造就了人们的富有或贫穷以及幸福或者悲苦。但或许是充满人性的高贵的品质被他那有些粗鲁直率的外表所掩盖。约翰逊很早就经历了贫困与债务,例如上大学的时候他竟穷得买不起一双新鞋,以至于他的脚经常从鞋里露出来。他迫切希望能从困境中解脱。虽然他学富五车,却身无分文。他的《生活》就真实记录了他在伦敦的最初几年,是如何在困苦与贫穷中挣扎的。一天4个半便士的食宿费让他窘迫不已,由于付不起一张床位的钱而不得不与萨维奇一起整个夜晚都在大街上流浪。但他从不抱怨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屈服,而是勇敢地同困境抗争从而努力去改变命运。
同早期的痛苦抗争磨练了约翰逊的品格和意志,而且还使他的阅历得到了不断扩大和丰富,同时也提升了他的同情心。因此即便身处最困苦的境地,他那热诚的心灵中仍然充满着希望与斗志。他还总是毫不吝惜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或者比他更穷苦的人。他的悲苦经历也让他对债务问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写给鲍斯韦尔的信中,他说:“不要让自己习惯于仅仅因为不便就借债,因为你会发现债务是一场灾难。所以也不要让任何债务缠住你,这是必须首先要关心的事情。无论你收入多少,花费要留有余地。节俭不仅是生活安宁的基础,也是善行的前提。”而在写给辛普森律师的信中则直接说:“小债务就像小子弹,它们到处呼啸而来,我们很少有不受伤的而且会饱受折磨。大债务就像大炮,响声隆隆看起来危险很小,但一旦摊上就会让人毙命。你必须要重视并偿还那些看来微不足道的债务,而且要确信有时间且有能力来做这些事情。”在给谦虚耐心的鲍斯韦尔的信中,他又说:“先生,要获得心灵的宁静,你就必须做到开支要以收人为限,这样你就不会错到哪里。”
那些靠智慧、靠能力、凭天才生活的人也可能养成了奢侈浪费的习惯。例如查尔斯·诺帝亚在谈到一位卓越的天才人物时说:“在知识和艺术领域,他是天才;而在普通的日常生活方面,他只是个孩子。”实际上,很多伟大的作家与艺术家也是这样。或许这些最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执著地把内心与灵魂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去,以致他们并不关心日常的生活。他们也许很少考虑自己努力的天才成果可以换来多少钱财,否则,我们这个世界大概就无法出现那些天才之作了。例如如果首先考虑到了5英镑的版权费,弥尔顿也许绝不会耗费多年的心血去写《失乐园》;如果只是为了赚得生活所需,席勒也决不会历经 20年的去艰苦地攀登思想的巅峰。
但是这并不是说天才人物就应该不顾日常生活。如果他们入不敷出而债务缠身,那么他们也绝不会有安心创造的条件。他们也不能期盼世界因为他们的天才就给予他们特殊眷顾,更不能抱怨世界没有给他们特殊的待遇仿佛就是亏待了他们。因为他们首先是作为—个人而存在,谁都没有挥霍无度而不负后果的特权。如果毫无节制的享受,他们同样也要承受悲惨的后果。萨克雷在《彭登尼斯》一书中刻画了夏登上尉的性格,并发人深思地指出了文人的过错。他说:“如果律师、士兵或牧师人不敷出,不能支付他们的账单,那么他必定会进监狱;而作家也同样如此”。这确实是一条真理。
文人可以因为他们的才华而受到重视,但他们无权要求社会豁免他们的过错,而且社会也并不会对谁的过错网开一面。所以,任何人都有责任为了世界同时也为自己“准备避免不幸的生活”,文学家与艺术家也不例外。斯塔尔夫人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想象力与艺术必须要照顾好她们自己的舒适与幸福。”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的人都会而且也应该慷慨地帮助他们,但是自助者天助之,唯有依靠自己才是根本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