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罗刹的那句“你在逼我杀了他们”，雪霁月在风险和收益中间权衡了一下，觉得跟着罗刹暂时也无法获得更多的消息，便停止了近一步的试探。
雪霁月这几日没有去沈记药铺，整日把自己关在诺大的书房里，翻阅着前几日派明善去沈暄的故乡收集来的资料。
资料被知礼整理过，在桌子上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雪霁月一张张拿起，又一张张放下，眉头越皱越深。
被沈暄撞到时一遍，沈暄死时一遍，如今明善又去收集了第三遍，依旧没有任何新的发现，沈家的过去同他第一次调查时一样，简单干净，找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雪霁月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点动着，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沈家分明有隐瞒了什么秘密。
是谁把它隐藏得如此滴水不漏？
罗刹背后的组织在其中扮演得到底是什么角色？
这个秘密，怎么才能挖出来？
“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雪霁月的思考。
“什么事？”
门外传来知礼的声音：“王爷，沈记药铺的掌柜求见。”
雪霁月走到前厅的看见沈司的时候，发现他表情难得的有些慌张，便省过了寒暄直接问道：“说吧，沈武又干什么了？”
沈司：“……”所以说，沈武的闯祸本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尽管早就领教过沈武的愚蠢和鲁莽，听完沈司的叙述，雪霁月还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沈武为了见那个女人，给自己下了毒药？”
沈司面色难堪地点了点头：“是。”
雪霁月颇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蠢到沈武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不过感慨归感慨，雪霁月知道，沈武的举动，正好给了他挖掘沈家秘密的机会。
“沈武现在在哪？”
“为了方便照顾，我把他带回沈府的宅院了。”
雪霁月眉头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略微的斟酌过后，看向沈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光：“走吧，我带你去请这位让沈武念念不忘的姑娘。”
罗刹，这次，你会作何反应呢？
这大概是整个王城最隐蔽的房子，狭小的一间空屋，周围长满了杂乱的野草，门前还有一棵繁茂的柳树，张牙舞爪地挡住了整个屋子，即使是艳阳高照的白天，也透着阴森冰冷的气息。
若不是刻意寻找，谁能想到这里会有一个废弃多年的空屋，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孤身一人住在这种地方？
沈司站在屋外满眼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姑娘是住在客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雪霁月瞥了他一眼，径直走上前敲门。
屋门没有上锁，一点微小的力道便将它推开，伴随着充满沧桑的“吱呀”声，屋内的模样展露在他们面前。
家徒四壁最完美的诠释，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任何有人居住的气息。然而，在屋子中央，一身黑衣的长发女子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帏帽，背影笔直纤细。
给自己戴上帏帽，沉转了过来，看着雪霁月和沈司二人平静地说道：“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沈司已经从破旧住所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心系沈武的安危，此刻根本无暇追问住处的事情，态度诚恳地解释了一遍来找她的原因。
没有人看到，听到沈司说沈武给自己下毒的时候，黑色面纱下沉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
沈司刚把希望沉能去给沈武解毒的话委婉地说完，便听见沉用冷漠的语气问道：“你旁边站的不是北雪国的明正王爷么？有空求他带你来找我，为何不直接求他找位御医为沈武诊治？”
“这……”
“姑娘真不知道？”雪霁月抬手阻止沈司继续说下去，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沉的影子，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沈武现在最大的病不是中毒，而是相思。”
沉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尖锐：“那又如何？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于我而言，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陌生人罢了。”
听到沉如此冷漠的话，沈司没有觉得生气，看向她的目光反而更多了几分心疼。
明明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却在身上带满了尖刺，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雪霁月嘴角上扬，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不送。”
沈司看着沉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雪霁月拉住胳膊，直接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听见雪霁月对他说：“放心，宫里那帮老家伙们医术虽然不及沈武，解毒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万一不小心医死了沈武，我让他们给他陪葬便是。”
“等等，”沉身形一晃已经拦在了雪霁月和沈武的面前，在雪霁月幽深目光的注视下下，平静缓慢地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只去看一眼。
只看一眼，然后就离开。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踏入沈府的那一刻，雪霁月和沉的心中，不约而同的都有些怅然。
府中的房屋甚至花草树木都被打理得和当初一模一样，却又没有一处一样，曾经繁盛热闹所有人都在的地方，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偌大的沈府里一个人都看不到，即使树木繁茂，花草正浓，也透着一种人去楼空的寂寥，直到沈司带着雪霁月和沉走进他住的小院，才看见一个小女孩迈着小腿跑了过来。
“爹爹！”
在沈司的礼让下，率先走入院子的沉僵着身子被冲上来的小女孩抱住了大腿。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短胳膊短腿，个头还没有沉的腿长，一仰头正好看见了帷帽下也在低头看她的沉的脸。
“！！！”
“年儿！”
沈年儿扭头看向沈司，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沈司把沈年儿牵到自己身旁，忍俊不禁地替她合上了嘴巴，给雪霁月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女儿，沈年儿。年儿，这两位是爹爹的……嗯，客人。”
沈年儿落落大方地对两人笑了笑：“你们好呀！”
雪霁月和沉难得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
在沈年儿面前，沈司似乎终于卸下了温和有礼的面具，变得温情起来，亲昵地把沈年儿抱了起来，语气温柔地问道：“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叔叔怎么样了？”
沈年儿摇了摇头，露出担忧的表情：“叔叔还在睡觉。爹爹，叔叔一直不起床会不会饿啊？”
沈司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沈年儿的脑袋：“放心吧，他会醒过来的。”
说完，沈司看向沉，沉会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雪霁月负手跟在后面。
沈司的妻子原本一直在照顾沈武，见到有外人进来，也并没有慌张，娴静地行礼过后就带着沈年儿出去了。
临走前，沈年儿又回头看了沉一眼，露出甜甜的笑容。
太好了，爹爹找到姑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