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棉的神色恐慌不安,根本无暇理会沈子昂,一门心思观察段示乾的反应,见段示乾的眼底透露出迷茫和一丝痛苦,不由大急,扶着额头,故意软软倒向他,不料段示乾正好脚下踉跄两步,身形不稳的一晃,她擦肩而过,狼狈摔在地上。
“啪!”摔的结结实实,无比响亮。
大厅一片诡异的静默,宾客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努力忍住笑意,偶尔有一两声“噗嗤、噗嗤”间或响起,让场面有些尴尬。
“段示乾!”
顾青秧小脸惨白,脚步不听使唤的急忙走向段示乾,她刚刚看到什么?一向健硕敏捷的他居然会有如此失礼的举动!他身体不舒服吗?
“小……”沈子昂心口一痛,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啊,那旗袍!”突然有宾客失礼的惊呼。
大厅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宾客看向顾青秧的眼神有一丝惊艳,纷纷交头接耳。
“她脸上那是什么?刺青?脸部插画?”
“你是什么眼神?那是疤好不好!虽然有一层很浅的蓝光粉,也不至于错的这么离谱吧?”
“刘海儿原来是为了遮住脸上的疤啊,听说她毁容了,看来是真的,应该是整容后留下的。”
“顾雪棉踢到铁板了,看她怎么下台,那旗袍明显是为了那眼角的几朵冰棱花而做的,‘雨筑’的创意不错诶,下次咱们一起去瞧瞧。”
“干嘛要遮起来?很漂亮嘛,我怎么总觉得她头上还有一根轻纱?明明没有啊,我眼花了?”
“据说她左脸被凶手划了两刀,非常深,应该是留疤了,她那条蓝纱搭配的真妙……”
顾雪棉本来等着段示乾来扶自己,听到顾青秧的脚步声和宾客的议论声,顾不得形象自己爬起来,抢在顾青秧过来之前,围着段示乾关切的问:“示乾,都说叫你不要强撑,你偏不爱惜自己,咱们还是回家吧。”
段示意摇一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看身边的顾雪棉,又看一眼远处的顾青秧,竟然要走过去。
顾青秧心底升起一抹希望,脸上露出一丝期待,不约而同举步走去。
顾雪棉面色一变,眼中透出一抹诡异的深邃,拦下刚刚迈出脚的段示乾,声音又轻柔又缓慢,听着让人心底升起一丝睡意,“示乾,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回家吧。”
段示乾恍然一惊,淡淡瞧一眼顾青秧,低头望着顾雪棉,眼底露出一丝宠溺,拍着额头说:“瞧我真是失礼了,得跟李老先生请个罪。”
说着,挽着顾雪棉的胳膊,视而不见的与顾青秧擦肩而过。
手臂颓然垂落,搭在腕间的浅蓝薄纱飘然落地,顾青秧心底惨然一笑,突然很想质问段示乾,却不得不顾及沈子昂,不想害他失礼于李老先生的寿宴,只好把所有怨恨都咽下去。
沈子昂叹一口气,捡起薄纱替顾青秧重新披上,低声道:“小青秧,我们也早些回去吧。”
瞧她也没心思陪自己应酬了。
顾青秧到底记着正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李老先生对你帮助良多,今天因为我弄出这些事扰乱了寿宴已经很失礼,你替我多多赔罪吧。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怕后面那句才是真的吧,沈子昂心底苦涩一笑,叮嘱几句,帮顾青秧叫了车。
回到豪门大宅,顾雪棉赶紧拉着段示乾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
仰头望着段示乾,顾雪棉眼底掠过一丝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段示乾脸上的每一丝变化,“示乾,我是谁?”
段示乾挂着一脸冰冷表情,抱着胳膊,挑了挑眉,“顾青秧,你又在耍什么心眼?”
他对她今天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严重失望,正要找她算账,她居然先叫屈!
催眠术依然有效!顾雪棉顿时放下心,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不由有些窝火,捶打着段示乾的胸膛,气呼呼道:“你今天居然盯着别人看,都不理我!”
吃醋了?嘀笑皆非之余,段示乾的怒气消散大半,搂着顾雪棉坐在自己腿上,“她不是你姐吗?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不过,我瞧着她跟顾雪棉不像一路货色,或许值得一交。”
听着段示乾这样骂自己,而自己还不能跟他摆明身份,顾雪棉心里边气得火烧火燎,又狠狠捶打一通段示乾。
“她今天都欺负我,你还帮她说话!”
段示乾眉头一皱,摆出一副冷脸,寒气嗖嗖上升,“你说什么胡话?人家哪有欺负你,是你自己主动找茬!顾青秧,我说过不许仗着段家的权势在外面乱来,你今天在李老的寿宴上胡闹,这笔账咱们现在好好算一算!”
顾雪棉气得眼前一黑,她催眠他这么长时间,他都已经忘了顾青秧,第一次见面却仍然替顾青秧说好话!
跳下段示乾的双腿,开始胡搅蛮缠:“就是她欺负我!那天我去订衣服,她就骂我,骂得好难听!还说你如果不是眼睛瞎了,脑袋智障,根本不会喜欢我!还有那个刘萧雨长着一副势利眼,知道我进过监……”
差点说漏嘴!顾青秧可从来没有蹲过监狱。顾雪棉心中一凛,如一瓢凉水泼下,怒气消失无踪,惴惴的看一眼段示乾。
段示乾冷冷看着顾雪棉,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说完了?”
顾雪棉心叫糟糕,故作委屈的说:“刘萧雨当初给我看的画册上根本没有那副设计图,肯定是她藏起来了。”
段示乾气势越加冰冷,“现在说完了?”
“嗯。”顾雪棉心中害怕,有点担心段示乾盛怒太过,影响到催眠的效果。
“顾青秧,现在我就跟你说一下,你今天到底犯了哪些愚蠢的错误!”段示乾十分不解,自从再次复合后,顾青秧似乎就变了,完全变成一个庸俗的蛮不讲理的女人,今晚无疑是她蛮不讲理的极致,他绝对不会纵容她犯这样狭隘的错误!
“在李老寿宴上高声呼喝,没有一点仪态,此罪一。”
“假惺惺、扮可怜,故意挑衅,主动欺人,而且那人还是你的姐姐,此罪二。”
见顾雪棉面露不甘,想反驳,段示乾怒喝道:“不许说话!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你演戏拙劣的甚至三岁小孩都能一眼看穿!”
“第三,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7号上午到‘雨筑’看设计图,10号晚上看到福缘斋新季产品‘沁雪’得知只有两套,求到我这里,害我半途离开朋友生日聚会替你去取!别跟我说什么‘如果当初我看到那副设计图,我一定会选它,那身旗袍就是我的了!’这种蠢话,如果没有‘沁雪’,没有……”
没有那几朵冰棱花疤痕!
段示乾的声音猛然一顿,脑中突然晃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画面消失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捕捉,只余下心底一抹挥之不去的深沉愧疚、心痛、还有自责,手不自觉扶上心口,那里空落落的疼,好像遗失了什么。
“示乾……”
顾雪棉被吓了一跳,以为段示乾要脱离自己的控制,正要上前,却被段示乾无情阻止。
“你给我好好站着,听我说完!没有‘沁雪’,没有你姐姐眼角的那几朵冰棱花,那件旗袍只不过称的上设计新颖,配上那些才是相得益彰,很显然是在你走后,刘萧雨新得的灵感!顾青秧,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狭隘?”
“是我误会了嘛,示乾,你别生气,我给你倒杯水,你消消气。”顾雪棉现在只想把他稳住,想故意重施配合药物再给段示乾做一次催眠。
段示乾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冷冷站起来,“我看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
顾雪棉着急的想要挽留,却被段示乾一个盛怒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
段示乾烦操的离开家,驱车来到酒吧,独自一人喝闷酒。
他想不明白顾青秧怎么了,为何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疑心、爱吃醋也就罢了,他就当做是对自己的夸赞,但她居然越来越不可理喻,是因为毁容造成的心理阴影吗?
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对,不止她变了,自己也变了,抱着她居然没有一点感觉!从前让自己迷恋不已的红唇,变得不再有吸引力,那让自己如痴如醉的魅惑体香,也消失无踪。
他答应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他刚刚居然对她产生了一丝无可抑制的厌恶感!这实在太可怕了!
段示乾苦闷之下,喝得烂醉如泥。
顾青秧不想回家,谢了司机,穿着旗袍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却竟然看见段示乾进了一家酒吧。
他不是跟顾雪棉回家了吗?莫非有聚会?
来不及思考,双脚已经自动跟在段示乾身后,心里熄灭的冲动再次死灰复燃,想问一次,想问个明白!
不知不觉走到包厢门口,正想推门而进,却又犹豫起来,今天段示乾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明显了,她还要上去自取其辱吗?
如此犹豫再三,时间一分一秒而过,等顾青秧蓦然惊醒,两小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耳边犹然回荡着段示乾泣血的爱语与思念,就此放弃,她怎能甘心!
咬了咬唇,顾青秧毅然推开包厢门,却发现包厢里只有一个酒气熏天的段示乾,抱着酒瓶往嘴里灌,模样十分消沉又狼狈。
顾青秧一阵愕然,怔愣了一会儿,上前夺下酒瓶,气急败坏道:“段示乾,你不要命了吗?之前明明身体槽糕的要晕倒,现在居然这样玩命的喝酒!”
莫非是跟顾雪棉吵架,才会这样烂喝?顾青秧心中酸涩,当初跟她再怎么吵架都没见他这么狼狈过,他真的如此喜欢顾雪棉?
“还给我!”耳边有只苍蝇嘤嘤嗡嗡好讨厌,段示乾恶声恶气夺酒瓶。
“你喝这么烂醉,就能追回顾雪棉吗?”
顾青秧不肯还,心疼的眼泪盈盈欲坠,使劲儿推攘段示乾,岂料段示乾歪歪斜斜倒向茶几,她骇得一跳,连忙搂住,用尽气力想把他扶起来,段示乾却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压得她两腿打颤。
“你、瞎、瞎说什么,顾雪棉跟我有屁、屁得关系!你又吃醋,秧秧,你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理?怎么变得这么让人讨厌?”段示乾抱着顾青秧,嘴里酒气熏天,熏得顾青秧喘不过去。
听到段示乾这么亲热的叫自己,她一个晃神,被压在地毯上,心里觉得好委屈,眼泪毫无征兆落下来,之前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现在又做出这副态度,耍她玩么?
“段示乾,你起来!你明明都跟顾雪棉在一起了,我哪里冤枉你了!”
鼻尖萦绕着一股魅惑的清香,怀中是柔软,这样的感觉好久不曾有,段示乾心中一荡,搂得更紧,迷迷怔怔听到这样的指责,他心里涌起一股怒气。
微微抬起头,看着身下容貌模糊的脸,他嘴角翘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我喜欢顾雪棉?唔,看来是我太冷落你,以至于你整天胡思乱想!”
熟悉的芬芳,熟悉的柔软,段示乾狠狠吻下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狠狠掠夺许久没有品尝过的甘甜。
喝醉的段示乾褪去一身冰冷,变得分外邪肆,顾青秧的心脏砰然一跳,眼见他吻下来,却已经躲避不及。
他一面对她不屑一顾,跟顾雪棉好,一面又想不明不白占自己便宜,无耻!顾青秧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欺骗而不断挣扎,嘴巴却被堵住说不出话。
“不乖!该罚!”嫌身下的小人儿不配合,段示意一手将顾青秧的两只手腕按在她的头顶。
顾青秧被段示乾嘴里的酒味呛的直咳嗽,好不容易喘过气,拼命用脚去踢腾段示乾,“段示乾,你无耻!你看清楚我是谁!”
段示乾长腿一撂,压住她胡乱踢腾的小腿,眼底掠过一丝邪意,“秧秧乖,老公疼你,你就不会再乱吃飞醋,不会再做那些没脑子的事了。”
段示乾说完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唇……
一会,顾青秧喘着气说:“段示乾,你够了哦,我现在又不是你老婆,也不是你女朋友,啊……”
段示乾听到这话就生气,她不是他女朋友,谁是?说道:“还使小性子?”
做错事居然还抵赖!是哪个混蛋对她不屑一顾?是哪个混蛋对顾雪棉叫“宝贝”,莫非是她幻听,眼睛有问题看见幻觉不成?
顾青秧气得不轻,又开始挣扎,“混蛋,不许占我便宜,放开我!”
一番运动,段示乾的酒劲上来了,有些压不住顾青秧,干脆无赖的往她身上一趴,含混说道:“秧秧,乖一点,不要这样坏,我想你,好想你,让我多呆一会儿,不要拒绝我,不要赶我走……”
顾青秧心中一痛,正是这似曾相识的话,才让支撑着她度过种种难关,心中不由一软,把顾雪棉抛到脑后,捧着醉醺醺的段示乾亲吻起来。
一番甜蜜的深吻,让段示乾的身心愉悦到极致,他露出醉醺醺的满足微笑:“嗯,这样才对嘛,秧秧做的好,老公奖励你!”
终于尽兴,霸道着搂着顾青秧酣眠。
顾雪棉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豪门大宅,忐忑不安的等待段示乾回来,结果等的睡着了,半夜惊醒后,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到段示乾的不满又冰冷的态度,她就生气,居然叫她反省?她就不信,段示乾平日里跟顾青秧也是如此相处!肯定是催眠的效果还不够,他还没有把她真正的当做顾青秧!
顾雪棉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不定,突然拥着薄毯坐起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她的催眠计划绝对不能打断,只要再继续催眠数月,她就可以一举把顾青秧连根封印在段示乾的脑海,这种关键时候绝对一点错也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