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日阿耀拿出的两张照片之一,顾青秧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写了两个字:秧秧。很显然,是老大害怕忘记顾青秧真正的容颜,特意写上去提醒自己的。然而正是他这份不想忘记、想跟顾雪棉的催眠硬抗到底的心思,让病情迅速恶化。
每一次睡着,他都会被种植在脑海深处的暗示种子再次催眠,遗忘顾青秧真正的容貌,而把顾雪棉当做顾青秧;
而每当他看到照片,看到自己留下的记号,他又会强行修正记忆,这种修正行为则会激起暗示种子的应激反应,引来强烈的反扑,头疼、短暂性晕厥、短暂性昏睡、记忆再次被暗示篡改……恶性循环。
所以,他拿走了那张照片。
午餐时间到了,阿穷突然推开副总办公室门,兴奋的扑进来,眼睛忽闪忽闪望着方纪参,“电话来了!”
这电话的对象,自然指的是顾青秧。
方纪参微微一顿,讶然一笑,随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什么时候的事?”
阿穷一脸的兴奋,“就是刚才!估计还在直播中,可惜老大接到电话,就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去了。”
没能听到八卦,他一脸遗憾。
方纪参加快脚步,他很想知道沉寂数日后,顾青秧打来的求助电话,这一切的开始,将会迎来怎样的反应!
走廊,梁小仙和石成耀一个背抵墙壁,一个抱着胳膊,看见方纪参,梁小仙指了指走廊的尽头,段示乾站在落地玻璃前,一手电话,一手插在裤兜里,蹙着眉,仔细聆听那头的声音。
方纪参温和一笑,款步走向段示乾,并肩站在一起,明明在偷听,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好无耻啊!梁小仙和阿穷面面相觑,一同义愤填膺的走过去……竖起耳朵偷听,也是一脸无聊看风景的表情。
段示乾丝毫没在意身边的变化,专注于手机彼端的声音,脸上挂着一脸冰冷的表情,冷声问道:“然后?”
这下竖着耳朵监听的方纪参等人,连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都捕捉到了。
“于是……老板把我也炒了。”顾青秧的声音小小的。
段示乾顿了顿,毫不留情的说:“如果我是你老板,也一定会炒你!原来上次我遇到你,你是翘班出来玩!”
顾青秧不满的纠正,“不是玩儿,是修复创伤!修复创伤是为了更好更努力的工作!”
但在段示乾看来,这根本就是狡辩,“工作不是给你玩的!心情不好就摞挑子,哪个老板都用不起你这样的员工,在其为,谋其事,食君禄,担君忧,连这个都不懂,你上什么班?是孕妇就好好养着,在家里呆着,这才是孕妇该做的事!”
梁小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瓜子,跟阿穷一起嗑,闻言,她无声叹口气,只怕最后一句才是老大想说的吧?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却让人听着就是想揍他!
见那边半天没声音,段示乾目光幽幽,说道:“不过是钱的事,我可以借给你,等你有了再还。”
拿了钱,岂不是没戏唱了?
顾青秧怎么肯半途而废?她嚷嚷道:“钱不是根本问题好不好,工作才是根本所在。我生完孩子还得养,小孩的奶粉钱、尿布钱,以后还要上学读书,找一份可以可持续发展的工作才是关键,我总不能当个吸血鬼,要你养我吧!”
段示乾蹙了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虽然他不缺钱,多养两张嘴根本不是问题,但问题是那又不是他老婆,他凭什么给别的男人养儿子!他是商人,亏本的买卖,绝对不做!
那边顾青秧还在殷切的絮絮叨叨,“我又不是快要临盆,还有好几个月呢,还能给孩子攒点奶粉钱,再说了,挺着大肚子工作的女人又不止我一个。”
“你这样胆大妄为随意翘班的女人,我可不敢随便介绍别人,免得平白结仇,放我公司,我还得防着你带坏我的员工,这样吧,我家里差个女佣,你如果手脚够勤快,我到可以勉强雇佣你。”
段示乾这一通话,说的好勉强,听得顾青秧火大。
梁小仙等人面露一丝无奈,暗中布置多日,他们的手段终于成功,老大确实把顾青秧领到家里做女佣了,但是……这是结仇吧?
“段示乾,你是在帮人诶!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委婉一点,你诚心是想招人恨吧?”顾青秧十分没好气,非常想吼人,却记着自己初次见面的身份,逼着自己矜持矜持矜持。
梁小仙等人心里连连颔首,嗯嗯嗯,骂得好,老大就是欠调教!
段示乾一脸冷冰冰的表情,语气十分欠扁,“你想太多了,如果过不了试用期,或者叫我发现你偷奸耍滑,你就带着球滚蛋!”
“哈?我告诉你段示乾,论伺候人,老娘有经验的很,老娘曾经在一所豪门大宅里伺候过一个十分难对付的老妖婆,斗争经验丰富,一定会叫你刮目相看!再见!”
啪!
顾青秧挂断电话就后悔了,她这是找工作啊,不低声下气不说,居然敢跟金主对着干,这是找死吧?段示乾一定不会用她了吧?毕竟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可是一听到他那死不悔改的语气,她就火大,十分火大!
真是出师不利!顾青秧忧郁的抓起一粒杏脯塞进嘴里。
段示乾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话三秒,若无其事的转身,率先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方纪参等人。
“肚子不饿?还愣着在这里干什么?公司可不许上班吃饭。”
段示乾语气悠悠,听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这是什么情况?梁小仙无声的问方纪参。
方纪参耸耸肩,一脸温和的笑容:老大的心思你别猜。
梁小仙看着段示乾的背影,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是欠管教!
一顿饭吃完,段示乾瞥了五六七八次手机,心情一点点变糟糕。
顾青秧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干等着,好歹也得表示点诚意,道个歉什么的,有了想法,她马上行动起来,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段总,请你谅解一个孕妇的暴躁心理,十分抱歉对您乱发脾气,不过我确实有过数年女佣经验,为人勤恳认真,伶俐可靠,十分合用,您会用的非常顺手的,我保证。请问,我的工作保住了吗?
本来只是一句道歉,添添改改,结果变成一大段。她摸着下巴,认真检查两遍,露出一个勉强满意的忐忑表情,按下发送。
短信提示一响,段示乾心中一动,不急不忙的掏出来,漫不经心的一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唇角隐隐翘起,还知道低头道歉,总算不是没救,哼哼,再晚一会儿,等着睡大街吧!他不慌不忙把别墅地址和上班时间发过去。
看到这一幕,梁小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对方纪参点点头,找个借口先走一步,给顾青秧打电话。
“谢谢你,青秧。”
顾青秧正抱着手机,吧唧的亲,接到电话笑呵呵说道:“差点就被我搞砸了,幸好幸好,你们帮我说了不少好话吧?辛苦了!”
不,我们一句也没说。梁小仙默然,他们倒是想说,却不知该怎么插嘴,还想着该怎么事后补救呢,结果就峰回路转了。
“这关算过了,但后面我们能做的十分有限,但张妈和陈胜都会帮你打掩护,虽说不会让你累着,但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
顾青秧摸着肚子笑呵呵,“放心,我儿子我比谁都在乎,我会注意的,反正他上班后,就是我的休息时间。我顶多就是早上和晚上伪装一下。”
伪装女佣。
想到这个,顾青秧心里就各种不爽,少女时,得做女佣伺候他,如今挺个大肚子,还得做一回女佣,她招谁招惹了?怎么办?她好像给段示乾找茬……
顾青秧心里的小恶魔在蠢蠢欲动。
这绝对不是她故意要跟段示乾过不去,这是她肚子里的儿子在给她打抱不平!
上班第一天迟到就已经够惨了,更惨的是,新任老板是段示乾!
顾青秧偷瞄一眼沙发上的段示乾,见他双手持报看得认真,她悄悄挪动脚步,试图趁他不注意溜进厨房。
段示乾冰冷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出来,“第一天上班,就迟到43分钟,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提起的脚又老实缩回来,顾青秧垂着头,缩着脖子,心里把沈子昂骂个半死,老老实实道歉:“抱歉,我睡过头了。”
段示乾极为自律,早上六点起床,早锻炼,加晨读,然后是每日读报时间,七点五十准时吃早餐,八点二十出发,路程雷打不动三十分钟,陈胜能胜任任何突发状况,然后提前十分钟,于八点五十左右到达公司。
所以,段氏集团的职员很受伤,有这样一个准时、又爱提前到岗的总裁,他们也不得不被迫提前。
放下报纸,段示乾抱着胸,冷冷挑了挑眉,“睡过头了,这就是你给我解释?你就这样面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工作?”
顾青秧窘迫的对着脚尖,心里把沈子昂骂个狗血淋头,她定的六点钟闹钟,本打算多睡十分钟再起,又怕自己睡过头,特意吩咐沈子昂一定叫醒她,结果沈子昂居然把时间调成六点半!
结果,现在黑锅全是她背着!
“我、我把闹钟定错时间了。”
瞧瞧顾青秧凸起的肚子,段示乾心中一软,脸上却依旧冰冷,“这么粗心大意,我十分怀疑你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真憋屈!顾青秧耷拉着脑袋,心里发誓绝对不许沈子昂碰自己的闹钟,不管他用什么理由!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得体现自己的价值,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段示意说:“要不,我给炒两个小菜?现在时间还够呢,我动作很快的,你若是觉得不满意,那到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