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三月廿六,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十年,又一个十年,原先的荒原现已绿色盎然。远方绿色的山坡上,有人,两个,一老一少,老人发已斑白,脸也已布满皱纹,每一条皱纹中,都不知隐藏着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秘密,眼睛明而亮,但一双手仍柔细如少女,穿着粗布长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抚着骨牌,这老人便是当年易容术冠绝天下的“无骨蛇”西门春,同时也是“断肠针”杜婆婆。他的双腿本已断,可他现在却能站,能走。不必好奇,因为这对易容术冠绝天下的"无骨蛇"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萧别离是西门春,西门春就是杜婆婆,知道这秘密的人不多。而现在江湖上只有萧别离,因为萧别离说西门春和杜婆婆早已死去。
纵观萧别离前半生,弑父之仇就像是一颗毒草,从小就种在了萧别离的心里,仇恨的担子,迫使萧别离做了很多自己不愿做的事。在萧别离眼里,或许叶开不能算是英雄,但至少是个侠者,能杀人并不难,能饶一个你随时都可以杀的仇人,才是最难的事,所以说叶开是个侠者并不为过,毕竟叶开最终也没有杀他。
萧别离望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洋溢着真诚的关爱。一个人若已没有理由活下去,就算还活着,也和死全无分别了。这才是一个人最悲痛的。萧别离悲痛过,可他并没有死,或许这少年就是他还活着的理由。
少年同样是一身长衫,绸缎做的白衫,腰束绣着金色龙纹的白腰带,头扎白色头巾,鞋也是白色的,他肤色却略黑,整个人看起来还是蛮协调的。他背着双手站在萧别离的身后,他看着萧别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着尊敬与亲切。
萧别离轻轻叹了声,回过头对着那少年道:“叶琳,你今年已十八岁了吧?“
“是,师父,我今年已十八岁了!“叶琳立刻答道,他已不再背着双手了。
“算来,你已跟了我十年有余了吧!“
“已十二年零八个月零二十一天了,师父。“
萧别离喃喃道:“十二年啦,十二年了啊!”
萧别离看着叶琳,心里想着他与叶琳这十二年的生活,他很欣慰,他一生做了很多错事,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活这一世。
十二年前
'木叶萧萧之萧?别绪之别?离愁之离?难免令人兴起几分惆怅。'这是叶开听到他名字时说的话。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轻功甚是了得,说其轻功在天下前三之列定是无人反驳,更拥有冠绝天下的飞刀绝技,是‘小李飞刀’李寻欢的传人,但叶开绝不是李寻欢。
萧别离,他本是要死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已没有了要活下去的理由,也许是上天犹怜,叶琳竟在这时来拜师。
他还记得叶开走后不久,叶琳就来了,叶琳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谁是你师父?”
“您!”
“我什么时候收你为徒了?”
“叶大哥说你肯定会收我为徒的。”
“叶大哥?”
“哦,叶大哥他叫叶开,是他告诉我你要收我为徒的。”
“你叫什么?”
“我叫叶琳,叶开的叶,丁灵琳的琳!”
萧别离看着叶琳充满生命力的眼睛,萧别离哭了,哭的很彻底,哭得也很悲切,他心里明白叶开这是在救他。
“你要在半柱香的时间里,绕着这个镇子跑一圈!”这是叶琳正式拜师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本能的觉得这句话简约而有深意。
“是,师父!”
叶琳开始跑了,越跑越远......
萧别离就站在家门口,看着,看着......
萧别离还记得第一次跑,叶琳是日落黄昏时分才回来的。小叶琳没有抱怨过什么,他的眼睛里总是充满生命力,没有不满。
“师父,我饿了!”,小叶琳调皮的望着萧别离。
“吃的已准备好了,你快去吃吧!”
萧别离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是在一边看着叶琳在那里狼吞虎咽,只是看着叶琳在那里不时看向他,萧别离只是看着。
天蒙蒙亮,萧别离就看见叶琳背了几个馒头,就出了家门,又是黄昏后,叶琳才回来。
叶琳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依然是“师父,我饿了!”
而萧别离也依然回答一句“吃的已准备好了,你快去吃吧!”,而后就是叶琳狼吞虎咽的吃,萧别离默默地看着。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重复,叶琳与萧别离也这样一天一天做着重复的事情。
三年过去了!
这天,叶琳远远的看见萧别离在门口站着,他跳起来冲着萧别离喊道:“师父,看着香点。”
萧别离道:“嗯!”
小叶琳跑到了萧别离身边,一下就抱到了萧别离的腰,仰起小脸冲着萧别离笑着,道:“师父,怎么样?用了多长时间?”
“半柱香还没到。”萧别离抚摸着叶琳的头,静静的道。
“好哎,师父,我现在已可以在半柱香时间,围着咱们小镇跑两圈了,下面我该学什么呢”,小叶琳头抵着萧别离的腰,高兴的说道。
不管风霜雪雨,叶琳走过了这三年,萧别离被感动了,是他看着这个小孩子一个人在雨中奔跑,是他看着这个小孩子一个人在风中拼搏,也是他看着这个小孩子一个人在雪中狂奔,萧别离怎能不感动,我想是个人都会被叶琳这种坚持感动的。
萧别离看这叶琳,这三年里叶琳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叶琳也改变了他很多看法。他觉得自己已不能失去叶琳了。萧别离已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其实叶琳也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尤其是他发现萧别离越来越和蔼了,对于小孩来说,这生活已是美好,叶琳又怎能不喜欢。
萧别离看着欢呼雀跃的小叶琳,道:“你这三年就跑步这件事,有何收获?”
小叶琳放开抱着师父腰的双手,道:“收获很多,如何在雨中不闭眼,如何在风中节省体力,如何在雪中不被摔倒等等,总之,我收获了很多,我现在已明白师父用意。”
“哦?是吗?”萧别离反问道。
“师父,你这是在让我感悟身法。”,小叶琳跳起来大声道。
萧别离没有在言语,萧别离这三年中一向少言,可是萧别离心里明明白白,他知道叶琳是个聪明的孩子。
萧别离沉默了会,道:“今天你就好好去玩吧,我明天再告诉你做什么。”
叶琳道了句“好的,师父”,然后他就一溜烟的没影了,真的是一溜烟,就没有影了。
“你就在这里干几年的杂活吧?”这是叶琳清早起来听到的第一句话。而现在叶琳也正在抹桌子......也许叶琳都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竟让叶琳在这无名屋里一干就是近五年。
在这五年里,叶琳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事,体会了其他人也许一生也不能体会到的生活。在这五年里,叶琳学会了怎么观察一个人,学会了怎么取悦一个人,学会了怎么处理一件事等等,总之,可以说现在的叶琳少年老成,其人生已变得丰富多彩,有了足够的广度。
七年时间,也已让萧别离与叶琳情深似海。可叶琳跟萧别离生活了十数载,那剩下的时间叶琳又被安排干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