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被打断,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申启哲皱了皱眉头,按了接听键。
“启哲,今天周末,我约了Andy中午去吃一家很有特色潮州菜,不如你也一起去吧?你很久没有陪妈妈在外面吃饭了。”
“我待会去公司,没空。还有,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跟Andy在一起,她不可能成为你儿媳妇,所以你没必要跟她走那么近。”申启哲的声音里透着烦躁。
提起Andy,申启哲就头疼,这个女人要有多好的耐心才能从内地追到美国,从美国再追来内地,持之以恒,不知疲倦。如果她的努力不是放在他身上,而是放在其他方面,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取得成功。
但是在他身上,她注定失败。
韩云听到儿子的话,不觉有些生气,但也深知儿子的脾气,不能硬来只能智取,装可怜,以情动之,遂说:“妈妈总有交朋友的自由吧,我跟Andy挺聊得来的。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她就常常来看我,陪我逛街,我们也算是闺蜜呀。你妈我好不容易有个谈得来的朋友,你不许用这种态度待Andy。”
申启哲的嘴角因为愤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冷冷地说:“好,下次见到Andy,我会考虑叫她李阿姨。”
韩云一怔,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一时找不出话来说。
“妈,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了,为了你儿子的幸福,去接受任言,这是你对我承诺的。”申启哲言辞恳切,近乎央求。
幸福?儿子的幸福会是任言?启哲未免太看重那丫头了吧?!
“儿子,男人的幸福首先是事业的成功,然后才是女人。你别本末倒置了,到时自己后悔。”韩云不悦地警告。
申启哲决绝地说:“我要什么,我自己知道。”
股东大会,整个天宇集团笼罩着紧张的气氛。
装修豪华大气的高层会议大厅,流光暗沉的会议桌最顶端,坐在老板椅里的是申明祥申董事长,右边是申启哲,左边是申启辉,以下主次就坐的是天宇各大股东以及公司高层管理人员。
会议的中心就是决定公司在新的一年投资的重点方向。天宇集团涉及的几个投资领域的领导人均对即将过去的这一年进行了年终总结汇报,天宇日化即申启哲接手以来,推出的新产品清泉之水,创国内同类产品销售冠军,重新夺回日化用品龙头老大的地位。
会议进行中,申启哲始终淡然,冷眼旁观,他看申启辉一派胜券在握的姿态,隐隐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会议最终的决定是新的一年天宇投资的重点将转移到由申启辉负责的房地产领域,重点开发几个楼盘,一个海边度假村。
申董事长宣布天宇日化领域既然已经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继续以生产清泉之水系列产品为主。至于申启哲提出的关于投资研发新产品的计划,暂时被搁浅。
肃杀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会议厅,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微微垂头,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申董事长第二次大声说散会,这群人才如鸟兽散,纷纷疾步走出会议大厅,生怕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席卷到自己身上,无辜受牵连。
申董事长看了眼小儿子,申启哲仿佛石化在了靠椅上,面色冷峻,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虚空的某个方向。
申启辉站起来,走到申董事长身边,谄媚地说:“爸,您小心点,要不我送您回家休息。”
申董事长摆摆手,说:“不用,我回办公室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陪我去。”
申启辉满口慈孝地答应着,紧随父亲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偌大的会议厅,只剩下申启哲一个人,安静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怔怔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眼前的景物只有窗外纵横交错天线,仿佛都市的天罗地网,紧紧地勒住人们纤细的脖颈,直至令人窒息。
申启哲站起来,走出会议厅,穿过开放式办公室,径直走到董事长办公室前。
秘书习惯性地上前询问,“申总,申董事长现在在和几个部门经理谈话,请您……”
申启哲锐利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瞪向站在一旁试图阻止他走进去的秘书,秘书小姐心中一凛,忙撤退到一边。
全公司都知道申家二公子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常年不在申董事长身边,可在公司处于最为难的时候,申董事长亲自飞往美国将他从华尔街叫回来,执掌大局。
他的冷峻无情,雷厉风行,铁血手腕,一上任就砍掉了几个碌碌无为吃闲饭的部门,拿下了几个吃回扣的高层管理,勒令停产一些被老古董吹捧起来的项目,又大刀阔斧地进行新产品的研发推广。
可谓一时间,天宇内部人心惶惶,谁见了这个脸上浸染冰霜的冷峻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害怕,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敬畏,毕竟是他的一系列措施挽救了濒临破产的天宇日化,这可是天宇集团的根基。
申启哲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坐在老板椅里的申董事长一愣,其他几个公司高管也吓了一跳,看到申启哲,赶紧站了起来,身体谦恭地弯着,叫:“申总。”
申启哲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目光直直地盯着申董事长,冷冷地下达逐客令,“你们先出去。”
惶恐伫立的高官们闻声仿若被大赦般,纷纷鱼贯而出,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人细心地诚惶诚恐地轻轻带上了房门。
申董事长脸上的法令纹深深地往下弯着,带动着满腹的怒气不满,胳膊搭在老板椅的把手上,望着儿子质问:“启哲,你想干嘛?谁让你连门都不敲进来的,你妈她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教你吗?”
申启哲冷笑一声,英俊的脸上透着恨意,“对于一个从小就没爸爸的人来说,能健康长大已是万幸了,你还是别要求那么高了。你根本没资格指责我妈,如果我是当年的韩云,我宁愿把儿子掐死,也不愿意给你白白养大儿子,最后连最基本的妻子身份都没有。”
申董事长搭在把手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衰老的脸上因愤怒涨得满面潮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不合格,除了金钱,他没给予他任何父爱。
对韩云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他说不上是爱还是恨?或者说他恨爱上她的自己,才导致结发妻子跳楼身亡,留下年幼体弱多病的儿子申启辉。他这些年故意冷淡韩云,对她们母子的事情不闻不问,借此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
他以为他在赎罪,却不知又在伤害另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和亲人。他曾经想过如果韩云在美国遇到合适的男人,他会成全她,让她有机会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合法的妻子。
他没想到韩云对他始终不离不弃,即使一连好几年不去看他们母子,哪怕一个电话也吝啬给予,这个傻女人依旧等着他盼着他,甚至帮着他骗儿子说他们已经结婚。
申启哲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以后,就职于华尔街最大的一家跨国证劵交易所。他凭借对金融证劵敏锐的洞察力,铤而走险的气魄,迅速成为华尔街最有前途的新秀。正在这时,在美国华尔街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金融大战,经此一役,申启哲便一战成名。
就在这时,申明祥到了美国,希望申启哲回国管理天宇日化,毕竟这些祖业最后还是他的。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申启哲断然拒绝了他。
最后韩云对儿子说人老了,想落叶归根,一家人团圆,还说申明祥对她很好,早就跟她求婚了,两人已经偷偷领了结婚证。
为了母亲多年梦寐以求的幸福,申启哲只得退让,答应父亲回国经营天宇日化,但有一个条件,天宇日化所有的事情,他说了算,谁也不得干预,包括申明祥。
“你忘记了最初的承诺。”申启哲望着父亲,“天宇日化现在正是需要奋起疾飞的关键时刻儿,为什么叫停?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清泉之水不是我的最终目的,那只是引开其他公司竞争的第一步,我要研发的新产品才能最终使天宇日化立于不败之地。”
申明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手扶在额头上,静默了片刻儿,抬头说:“启哲,天宇集团最近几年连年亏损,可调用的资金暂时只有这么多,给启辉,就不能给你。”
申启哲不禁冷笑,无论什么时候,父亲看重偏袒的天枰永远不会滑到他这边。父亲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没有再留下来交谈的理由。
申启哲转身向外走了一步,脚步顿住,缓缓回头,说:“申董事长,我真希望我不是你亲生的儿子。”
如果不是亲生的,至少他的心不会那么痛!
“启哲,跟Andy结婚吧,Andy拥有你需要的一切,李家的人脉,金钱,庞大的生意王国会帮助你早日成功,你又何必一再拒绝,让Andy伤心,又苦了自己。那个叫任言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你,娶她进申家的门,你想都别想了。”申董事长对申启哲说。
申启哲眯了眯眼睛,似乎真的在考虑父亲的建议,沉默片刻儿,直直地问道:“这就是你当年抛弃我妈的原因吗?因为她对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原来在你眼里,夫妻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怪不得到现在你还不给她一个应有的名分。”
申启哲痛心母亲的委屈,又无可奈何,只能说母亲这辈子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申董事长布满皱纹的眼睛溢满愤怒和悲伤,腾地从老板椅里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申启哲,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
申启哲拉开房门,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父亲怒视他的目光最终被关闭的房门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