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时一到,星跃就站在了演武场上,刚刚站定,刘啸天的身影也出现在另一边。他不由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守时,否则老师不知要怎样惩罚自己。
“老师早”,星跃很有礼貌的躬身行礼,虽然他六岁就从侯府出来,但是各项礼仪却是从小就学了个齐全。
刘啸天轻嗯一声说道:“废话不多说,开始吧,绑上砂袋去山下来回跑五圈热身。”
星跃乖巧的绑好砂袋就跑了起来,他昨日才跑第一圈就开始呼吸困难,可是今天到第三次上山的时候才出现这种状况,他不禁十分兴奋,看来自己的身体仅仅一天过去就强化了不少呢。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他出现了生理极限的状况,不过这次大脑还算清醒。他知道每遇见一次生理极限就是一次提升自我的机会。当下咬紧牙关,坚持了五个呼吸的功夫,忽然感觉到从身体内部涌现出一股力量,双腿骤然一轻,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等他五圈结束,站在演武场上的时候,虽然也感到十分疲累,但是和昨天昏厥的状况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不错,现在跟我去后山。”刘啸天说完也不理会一脸迷茫的星跃,独自向后山走去,只见他脚步轻点就是两丈距离,却是比星跃跑起来都要快。
“如果你落后于我三丈开外,就加罚五圈吧。”刘啸天平淡的语气从星跃身后传来,星跃闻言一个机灵,强打精神跟着老师跑去。
只见刘啸天穿过山庄,一路走至后山腰的瀑布处才停了下来。
这瀑布也是松峰山一景,水流从山顶倾泻而下,声势如万马奔腾,极为壮观。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击,在瀑布下方冲蚀出了一个深潭。因为此处落差极大,水流即使经过深潭的缓冲之后,仍是十分湍急的流向下方。
星跃对这里自然非常熟悉,只是不知道老师带自己来此是何意。
刘啸天看着这片水潭说道:“水无常形,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这段话是说水是没有形状的东西,天底下没有比它更柔弱的了,但是它却又是最厉害的东西,往往能以柔克刚。”
他转头看了看认真聆听的星跃继续说道:“今后的修炼项目都要在这水中完成,只有在这里,你的身体才能受到全方位的压力,才能均衡提升。我之前说过不会教你杀人之术,只会教导你强身健体之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我们外功修者来说,身体就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只要基础打好了,以后修炼什么功法都是事半功倍,这一年你只能锤炼身体,不准修炼任何功法。”
说到后面,刘啸天的语气变得严厉无比,星跃连连点头称是。
“现在脱下砂袋,跳到水潭里,我只有一个要求,在里面游半个时辰,不准停下,也不能被水冲下山。”刘啸天对星跃说道。
星跃看了看隆隆作响的瀑布和湍急的溪水,不由咽了口唾沫,他虽然经常在山顶泡温泉,不过那里的泉池水流平缓,就像是一个大浴盆,哪里下过如此湍急的水潭。再说了,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而已,心里对此还是有所畏惧。不过在老师锐利的眼神下,他只得乖乖跳了下去。
一进入水潭,他就发现水中暗流涌动、冲力极大,很难控制身体。虽然他会游泳,但毕竟刚才的训练就消耗了大量精力,双腿无力,只能靠双手划动,才挣扎了没几下,就身不由己的被水流裹挟着冲下下游。
他本以为老师会过来救他,没想到自己手舞足蹈挣扎了好久也没见到老师的影子,反而他一路被河道中凸起的山石磕磕碰碰,浑身疼痛不已。终于溪水流到山脚处开始变得平缓,他勉强控制身体趴在岸边一块石头上喘息。
这时耳旁传来劲风呼啸声音,抬头一看,刘啸天如同一只烈鹰似的从山腰扑了下来。他一把拎起星跃,折身回返。
星跃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呼响动,三五个呼吸不到,两人就又回到山腰水潭旁。“啪”的一声,他又被扔回水潭中。
“继续,水无常形,你是对抗不了的,要用身体去感受水流的变化,学会借势,不要硬抗,今天完不成任务不准出来。”刘啸天的声音没有一丝容情的意味。
听到老师的话,星跃忽然觉得脑中灵光一现,是啊,水势那么大,我肯定抗衡不了,只能根据它的流动顺势而为了,当下他收敛心神,努力去感受水流的方向。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没等他有任何的感悟,他就又被冲了下去。这次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一路去感受水流的状况,想要抓住某种规律。待他停在山脚,刘啸天又把他拎了回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七八次,星跃的身体已经被山石冲撞的处处淤青。但是他停留在水潭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奇怪的是他的脸色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反而喜色越来越浓。
星跃现在确实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因为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对水流律动的体会上。他虽然仅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但这种与生俱来的专注和坚韧却是连很多成年人都不如了。
“原来是这样,水并不是统一的整体,这个水潭是由很多细碎的水流组成的,它们互相碰撞、交织,每时每刻都有不同方向的水流在融汇,只是流向山脚的水流最大而已。那我只要根据水流的方向做调整,不断借用其他方向的暗流抵消掉往下的冲力,不就可以停在水潭中了。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星跃发现自己终于悟到了关键,不由高兴的大声叫嚷,只是一激动,气息不稳,身形瞬间失去控制,又被冲了出去。
待得刘啸天再次将他从山脚拎回,他是笑着自己跳进水潭的。就这样,他用心感受水势变化,根据水流方向调整身体。如果说之前他在水中如一截僵硬的枯木的话,现在的星跃在潭中就犹如一条灵动的游鱼。虽然累到浑身酸痛,但他终于是在水潭中坚持了半个时辰。
等他爬上岸来,还没等开口。刘啸天就直接说道:”很不错,没想到你短短时间就掌握了把控水流的技巧。你说下在水中的感受吧“
星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老师,我发现在水中,身体浸在水中的部分会受到各个方向的水流挤压、冲击。每一个动作都要消耗比陆地上多一倍的能量才行,如果您再让我在里面多待一刻钟,我就吃不消了。”
刘啸天点点头:“在水中你的身体受到水流全方位挤压,虽然你消耗的体力加倍,但是身体各部位却能无死角的受到锤炼,这样以后身体就不会留下罩门。现在进行手掌灵活度训练,我会带你潜入水底,你要双手画圆三个。”
星跃闻言一怔,心中想到,画三个圆,多简单的事情,老师竟然说的那么郑重其事,也太瞧不起我星跃了。
刘啸天抓住星跃腰间跳入潭中,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两人瞬间就沉到水底,虽然水底长了一层油滑的水藻,但刘啸天双脚放佛生了根,牢牢站在上面。星跃被他铁钳似的手掌固定住,双掌开始挥动起来。
哪只一动起来,他就发现,此时此刻他四面八方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别说双手画圆,抬一下手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星跃也不气馁,凝神静气一点点的挥动手掌,努力抵消水流的阻力,当他终于画完一个圆圈的时候,已经两眼翻白,意识模糊了。
刘啸天带他浮出水面,待得星跃气息平稳之后又潜入水底继续训练,就这样一次次上浮、下潜,星跃也终于可以由一个圆,能一次画到两个圆。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星跃始终坚持不到第三个圆就呼吸困难、意识模糊,不得不出水歇息。
当他再一次站在水底,想起之前觉得老师给自己定的目标太低,星跃不由心中发狠,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目标。当他费尽全力完成第二个圆的时候,又一次感到口中氧气消耗殆尽,呼吸困难,双手开始打颤。此时刘啸天手臂微动准备带他上去,但星跃对着老师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就这一下,他就几乎耗尽了余下的力气。刘啸天见他眼神坚定,止住了上升的势头。
星跃此时此刻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我一定要完成这最后一个圆,我要变强,怎能轻易放弃,我还要成为爹爹的左膀右臂,我还有突破先天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他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双手一点点的挪动,心中在怒吼”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可以的啊,再坚持一下就成功了。啊呀呀!”因为瞪的太用力,他的眼角已经撕裂了,血丝一点点的渗了出来又瞬间被水流冲散。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双手无意识的沿着圆形的轨迹划动。
当他的双手终于完成圆形交汇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仿佛打破了一层桎梏,意识恢复清明。恰在此时,刘啸天将他从水中送出,星跃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一丝丝力量仿佛从身体内部一点点回归,先前的疲累感一扫而空。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触摸到了身体生理极限,并有所突破。
刘啸天手掌轻拍水面,带着星跃跳回岸上。
他对星跃说道:“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你自行去浸泡药浴恢复即可。只要你每天都能突破极限,根基就会越来越扎实。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外功修炼不仅仅是要突破肉身的极限,也要不断突破自己思维的极限。就如今天你在水中领悟借势而为的道理。修行之路前期重修身,到后期只有懂炼心才能走的更长远。”
他看着星跃似懂非懂的样子,继续说道:“现在你还理解不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些话,以后勤加思考。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辈修行的真谛就是要不断突破肉身和思维的双重极限。”
星跃虽然不甚明了,但他知道老师不会无的放矢,牢牢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