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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变故、 出发

而在东海之上,有一艘小渔船颠簸飘行,沧海一粟,显得分外柔弱与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丝玉渐渐转醒。睁开眼见光天白云,四面皆苍茫大海。身子摇曳不定,是在船上。迷茫之中,丝玉慢慢坐卧起来,只觉脑中昏痛,突然胸口一物滑落在地,拿起一看,乃是一泛黄的古旧书卷,题言:“《石关秘术》”。丝玉更摸不着头脑,向四下看看,爹爹在旁熟睡,船上还有几个包袱,家中的大翁居然也在船上。东寻西找,船桨却在哪里?丝玉踉跄起身,远远眺望,尽是茫茫海色,波浪微涛。不见山岸。

丝玉心头忽生恐慌,脑中昏痛之感登时消散。转身摇晃王二叔,“爹爹,爹爹。这是哪儿了啊?”王二叔显然昨夜喝高了。依然迷迷糊糊,丝玉连掐带踹,终于把二叔弄醒。二叔半晌才得清醒,丝玉已把昨晚道士之事跟二叔讲说了一番。二叔打开包袱看了看干粮,又向四周远眺。长吸一口气道:“像是到了远海咯!”说罢坐在船头,一脸愁容,若有所思。丝玉恨恨道:“这贼道士,亏我这般帮他,口口声声救命之恩,居然又这样对我。”随即又望了一眼茫茫大海,心头绝望之感立时冲淡了恨恶。

小渔船上,阵阵垂泣幽咽之音,亭亭梨花带雨之态。丝玉又觉得亲人尚身边,心中生出一丝慰藉。“爹爹!”丝玉轻叹一声,望向二叔,焦急道:“我们有办法回去吗?”

二叔脸上挂起一个晴天似的笑容,还有盾牌一样可以跑马的舒缓额头,“丫头,这么多年,难得你又陪你爹出趟海啊!”。引得丝玉破涕一笑。二叔随即仰天望去,纵看云状,又估摸了下时辰跟太阳的方位,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这大概是往东南不知漂了几百里哩!”原来吕迹以为风往北吹,这二人能顺风行致繁华之处,但他原不知海上风行无常,风向竟然转了东南。

丝玉心里急乱如麻“小一跟韩伯伯呢,会不会出海来寻我们。”

二叔琢磨了一下,道:“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丝玉心头忽然一颤,“爹爹,村子会不会遭遇什么意外“。想到这里,丝玉只觉头皮发麻,身上冒出一阵冷汗,面色惨白,险些晕了过去。

二叔看了看丝玉,咧咧嘴,“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至少不会比咱父女俩情况更糟糕。”说吧,慈善的笑了笑,脸上露出几道皱痕,像是岁月深壑。

丝玉眼泪已扑簌而落,心中只觉村子已遭了大难,栽在二叔肩头哭诉道:“爹爹,小一跟伯伯大娘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二叔捋了捋丝玉的头发,“傻丫头,放心罢,你伯伯跟小一行善质朴一生,不是没造化的人。说不定这会儿他们正商量出海寻我们呢。”

丝玉闻言,想到小一不知其中缘由,见自己不见,定然更是心念俱焚。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酸楚,已泣不成声。

二叔虽然心里惶恐,但毕竟已经历老练,且船上有水有粮,饱食仍能够半月所吃,就不担心。重新理理事情头绪。心道:“依丝玉所言,这本《石关秘术》,大概就是那道士手中宝贵之物,显然是他遇上大敌,将此册托于丝玉。不过贼道士也忒大胆了,这东海上,风云变化难料,十分惊险,贼道士从未出过海,自然是不知道了。现下没有其他办法,听天由命吧。”思罢轻吐一口气,拿起《石关秘术》翻看了几页,尽都是讲言草芥花荷等材料如何造成机械,字密图繁,乍看下极为精细。二叔又翻几页,干笑出声,心道,什么破玩意儿,软草能做床垫子就不赖了,还谈什么开天裂地,纯属扯淡。

转头看看丝玉。丝玉已止啼哭,一双水眸嫣红似桃,脸上仍有泪痕。惹人无限怜爱。

二叔笑道:“哎呀,咱父女吃了一辈子鱼,过几天我们喂了鱼,也就算还清了。”

丝玉心头一喜,眉目稍开,啐道:“你再瞎说,我立马把你丢下去喂了。”

二叔呵呵一笑。抬头向远处望了望天。渔舟唱响天际,王家父女天性开朗豁达,处在此番逆境中仍不失希望。任他一粟海中醉,万云风里轻。

回到巨鱼村。话说这日清早。

韩伯本欲去二叔家喊他出海打渔,不想却发现二叔跟丝玉俱都不见,家中粮食衣服少了不说,竟连盛水的大翁也不见了。韩伯心中担虑,若王二叔跟丝玉出了远门,也该来家打声招呼,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仓促外出,门竟然也没锁。韩伯亦发现门外几排泥印,焦急地向海边赶去。

直至海边,发现二叔家的渔船还在,隔壁田家的渔船竟不见了。韩伯知事情不对。说给韩一。说是恐怕二叔一家或遇上歹人,给劫下海去了。

韩一本就是一根直肠,听韩伯如此说,跑去二叔家查看,果然如此。韩一脑中似是瞬间炸过阵阵惊雷,隆隆之声滚过心头。他在王家院中梧桐树下,呆立良久,梧桐枝子与繁叶静静地挂满雨滴。宁静,愕然,惶恐,这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死寂消化。一阵酸楚,从心底重重地翻涌而上。

昨夜丝玉留下的柔情未消,如今却生死未卜。韩一心头大乱,眼眶已红,心里不停念叨丝玉…呆滞在那儿不知该如何。

韩伯走街串巷,四下寻问,却无人知道发生何事。有人提醒昨夜村外有隆隆之声,不知道有无联系。韩伯带奔至村外,村西淤泥之中,有一比渔船大出百倍的印痕,不知是何物所留。

看着怪异印痕,联想到海岸边消失的渔船,韩一此时的心里渐渐稳定下来。低声对韩伯说道:“爹,我要出海去寻丝玉和二叔。”

韩伯似是默许,没有作声。

二叔跟韩伯情如兄弟,此般情谊如何不救,但东海深处风凶雨疾,变化莫测,自己已经年老,膝下只此一子。何况茫茫大海,奈何捞针!王二或是已遭不测,也许已被歹人投海喂鱼。丝玉更是…想到这里,韩伯忧心如焚,重重咳了两声,只觉血气横冲脑门,登时晕死过去。

一日之后,韩伯卧在床上,面色苍白,白如鬓角斑斑银辉。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韩伯曾强健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突然遭此大变,竟一病不起。邻舍已去城里帮韩伯寻医。韩母跟韩一守在床边,韩母静静坐着若有等待,眼角满是余泪。韩一虽与丝玉情深,倘若独自出海去寻,却又怎能让卧病的老父安心。思罢心里犹豫委屈,从未畏惧过海浪的他也已如泪人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韩一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天,眼中满是绝望。天空上缕缕白云,令他想起丝玉白洁干净的衣角。想罢眼泪忍不住竟掉了下来。

韩母缓缓从屋里出来,看到孩子这般伤心欲绝。丈夫又是一病不起,二叔丝玉现在更生死不知。想起昨日温馨一家之景。又是一阵哽噎,掩面进屋。

一连三日,韩一仍是坐在院中呆呆望天,大夫说韩伯命已保住了,只怕十天半月方能醒来,今后更是不能动怒使力,恐引发旧症。

韩母这几日不似前几日那般几近崩溃。依旧把家务打点整齐,偶尔走邻过舍,跟几个大娘聊聊天。闲来在家编几双草鞋,盼能过活生计。韩母更懂得,一个家并非只有男人能担当。一个母亲也并非只能鞭驱孩子按父母之意而行。

这日,韩一仍是抬头看天,几天的时间,他消瘦很多,原本黝黑的皮肤上,锁骨更加凸显出来。韩母静静走到小一身边,坐了下去。“一儿,你去吧。别担心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爹病也好了大半,只是你二叔跟丝玉…。”说罢眼中似有湿润。韩一转头看着母亲,又低下头去,咽声道:“娘,我要是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韩母慈善的笑了笑,道:“这路上小心点,出去闯闯也好,你爹那儿我给你兜着,记得过年经月的能回来看看爹娘就行,还有,把丝玉好好的给带回来。”韩一低低嗯了一声,狠狠抹了抹眼泪,满是泪光的眼中泛起坚韧之意。

韩母这丝慈善笑意似乎也在二叔脸上出现过,或许天下间每一个父母,都曾如此慈善一笑,都曾把风中勇气的烛火,温暖的捂亮。韩母怎不知道,丝玉跟二叔恐怕是凶多吉少,让儿子带一丝希望出去寻他们,总强如带着万分痛苦颓废消瘦下去。出去闯荡或许能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旧事就慢慢淡忘了。

又一日,海上风平浪静,天际芳云朵朵。韩一站在北行的渔船上,遥遥向母亲招手告别,天越望越蓝,母亲的身影越望渐模糊,最终融入泪水,在海岸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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