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夜晚来得很迟,晚上八点多的天还亮着。曲一他们借宿的这家是个传统农户,带个院子。葡萄刚被采摘完,但从盘满院子上空支架的藤蔓上还能依稀嗅到浓郁的葡萄清香。
院子右侧靠着墙根摆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大炕,炕上一张方桌,摆着各色糕点、坚果、瓜果。
左小二和小白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狼吞虎咽了。
莲抱着那把宝贝琴坐在炕的一角,两眼放空,像是在追忆似水年华。
曲一想了想,把她拉起来:“走,晚饭过后散步有益健康。”
左小二在身后大笑:“兵哥加油!看好你哟!”
两人沿着屋后的小路走到山坡上,能看到太阳从对面的山峦后露出半张脸,橘色的光映红了半边天,染得身后的层林像着了火。
一间间小农舍依次飘起炊烟,老实说,曲一很久都没有过得如此人间烟火了,或者是他压根没有留意或有心参与。
两人在泛黄的草地上坐下,莲安安静静地坐着,她不是个会闲聊的主儿,没事不会主动开口。
别人或许觉得高冷,但看在曲一眼里却成了乖巧。尤其这会儿,她套着他之前给买的白色羽绒服,被左小二穿了一阵,已经被折腾得黑一片黄一片,撕一条破一块。
都这样了干嘛还要回来呢?
曲一心里叹了口气,这他妈让人都能摊开肚皮子任由她捅刀子。
他像老妈子一样,拍拍莲肩膀上的一个印子,擦不掉,便道:“这里没那么冷了,外套脱下来吧。“
莲往后躲了躲,不乐意。
……真是乖惨了。
曲一的心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都怕自己蹦出来的字句会砸在上面压坏了,声音轻到不行:”已经坏了,不能穿了,到了城里再给你买。”
莲:“可以再买,但这件不能扔。“
“哦?为什么?”曲一斜躺下去,手肘撑着草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莲突然沉默了,过了半响却问:“你说,一个人死后转世,他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曲一想了想:“应该……是吧。”
莲又问:“那矿石炼成铁,铁铸成铁器,它还是原来的那个矿石吗?”
“额……”这个把文盲给为难住了,于是他谦虚道,“……我们原本是打算聊什么来着?”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把莲逗笑了,她笑道:“总之,你给我的东西,都不能扔。”
不管去往来世,是亦不是,只要是和他有关的,哪怕是一根头发,她都要宝贝着。
曲一听她这么说,没吭声,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哎,傻孩子,傻乎乎的,又不会照顾自己,愁死人了。她知道自己在撩汉吗?先是在他醒来时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还来了个拥抱,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村庄里的袅袅炊烟,曲一突然想聊点家常,于是他问:“莲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