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帝君第一次下凡历劫时，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的穷苦人家。
做为家里的第八个男孩子，他从穿开裆裤起就帮家里人捡柴、赶鸭、做饭。六岁了，没识过一个字，幸好他脑袋大，聪明，每次去村口学堂后的小树林那儿溜达一圈，听那些学生念一遍诗文，便能学个一二。
八岁那年，家里实在没钱了，他又吃的最多，养不起，爹娘便商量着，把他丢给附近的寺庙，帮忙打杂。
“这孩子叫什么？”方丈问。
孩儿他娘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小儿子取过名字呢。
“您就喊他张小子吧。”
妈妈走后，方丈摸着张小子的大脑瓜子，慈爱道：“你生性勤勉、聪慧，日后只要多加努力，前途不可估量，但为师还是希望你知善至善。以后就叫，上善吧。”
“谢师父！”
寺庙里也没钱，僧人们的口粮也都是化缘化来的，上善便在后院劈了一块地，自己种点蔬菜、瓜果，平日里则帮忙挑水、打扫、做饭、洗衣。
但除了方丈对他还算有些关爱，其他僧人们并不待见他，因为他实在太聪明了——许多弟子背不下的经文，他能背，许多弟子天天打坐参不透的禅，他一听便能领悟。再加上一些人以讹传讹，说他是方丈秘密私定的接班人，这下好了，住持和几位长老也不待见他了。
日复一日，稚嫩的小手全是泡，破了，死皮还没撕掉，娇嫩的新皮上又磨出新的水泡。整天光着的脚也是被小石子划的伤痕累累。
这天，僧人们照常日落而息，上善的手和脚火辣辣的疼，实在受不了，想到后院有个池塘，里头的水冰冰凉的，便抹黑来到后院，坐到池塘的边上，用冰凉的池水给伤口降温。
“你竟敢拿我的水泡脚？”
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把上善吓一跳，他左右看，没人啊！
“别看了！在你眼皮底下呢！”
他眼皮底下？
他眼皮底下只有一朵莲花啊！
这莲花长得极美，通体洁白，花瓣尖儿上却带点粉色，像少女羞红的脸。
上善又左看右看，怕有人看见，把他当傻子，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敢轻声对着那朵花道：“不会是你吧？”
真傻气，说完难得孩子气般地咯咯咯笑起来。
岂料对方竟回道：“你为什么认为花不会说话？他们都说你很聪明，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个鹦鹉学舌的人罢了！万物自有其交流的方式，人类的语言用于人和人交流，我们花自然也有我们自己的方式，但我既然在此处已居住多日，学一学你们的语言，有何不可？”
上善惊呆了：“……”大师！
从此，上善一有空就会过来，但莲花好像并不待见他，总是冷言冷语。
这天，正值盛夏，蝉虫轻鸣，上善坐在池塘的边缘上晃脚，咬着西瓜，看经常来寺庙化缘的小黄狗晃着脏兮兮的尾巴，卷着身子在墙角打盹儿……僧人们结伴走过眼前的巷子口，偶尔无声，偶尔带着争辩……夕阳落到翘起的殿堂屋檐后头，方丈的木屋里亮起橙色的烛光。
耳边蚊子嗡嗡作响。
上善立马跳起来，赤着脚跑进屋里拿出蒲扇，在光裸的小腿上拍打了几下，又帮莲花扇了两下。
“傻子！”莲花好像笑了。
晚风轻轻吹过。
上善也跟着傻笑起来，舒了口气，仰望天空：“今晚的星星真美……”
莲花：“嘘……不要说话……”
这样宁静的夜晚，好像过了半辈子，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