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语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夏日的午后燥热沉闷,让人的心情更加地烦燥不安,象一点就着的炮竹。阳光炽烤着大地,仿佛要把万物的每一份水分都吸了去,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窗外树上的知了躲在树荫里一直地叫个不停,似乎在向人们炫耀自己。
清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她已经连着冲了两次澡了,可总觉得身上还是粘粘的,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生怕自己随便呼吸一口就会惹来满身的汗珠。
清语想到苏东坡称赞花蕊夫人的一句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她想,就这个破天气,想花蕊夫人来了,也会弄的满身汗臭吧。
高考结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别人现在估计都在巴巴地等着通知书呢吧,清语挫败地想,可是她呢,只能象个傻子一样的挺在这里,以她那成绩,甚至考不上一所专科学校。
看到父亲母亲眼里的失望,清语都快要疯了,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整天唉声叹气的父母,只好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
自从哥哥考了一所国内著名的大学后,全家便理所当然地一致认为她也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往往希望太大,失望也就越大,可惜了,她连一所三流的大学都没考上。
父母已经开始忙着给她联系复读的高中了,他们希望她再努力一年,明年一定会考上的。可是清语不这么想,她知道,她就是再复读十年,也不会考上的。每当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坐着的清语早已不知道神游到哪个国度了。
清语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妈妈说能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妈妈说女孩家不能做什么,她就绝对不去做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家长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却从来做不了高材生,家里给她下了很大的功夫,请家教,哥哥假期回来给她补习,可是总是不见有什么大的提高。
哥哥很奇怪,他问清语,妹妹,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总学不好呢?
请来的老师说她,你真是个洋娃娃,除了样子长的好看外,满脑子长的都是草。
清语静静地听着,她丝毫不去做什么争辩,因为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就是学不好。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学问的,而她,注定只是一个平庸的人。
清语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妈妈一脸担忧地推门进来。看到清语并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
“小语,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吗?坐坐,躺躺,吃吃,睡睡,一点打算也没有吗?你爸爸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学校,等开学,我们希望你去复读,等明年接着考大学。”妈妈又开始新一轮的唠叨。
“要是明年再考不上呢?”清语继续躺着,问了一句。
听到女儿说这样的话,妈妈有些恼了,她加重了语气,“那就再复读,再考,直到你考上为止。”
“妈!”听到自己的妈妈这样说,清语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什么非要考大学呢?不考大学就不能活吗?有很多人没有上过大学,不也一样过的很好吗?考上大学有什么用?你看看你,也是大学毕业吧,现在还不是做饭洗碗看孩子,象个保姆一样!”
妈妈的嘴唇一下子没有的血色,她想不到一身乖巧的女儿能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禁不住提高了声调,“好好好,你有理,不上大学你出来能做什么?你看看什么单位能用你这样一个高中毕业的人,超市收银?还是保洁?只怕做这些,你也未必有别人做的好!”
“妈,你别为我操心了,大学我是一定考不上的,大不了过几年早点嫁人算了。”
“哈哈,早点嫁人?你说的倒还真轻松,”妈妈听到清语这样说,愤怒地笑了起来,“你以为,谁会娶你这样一个,这样一个,这样一个,”
“这样一个什么?妈,如果有人愿意娶我,绝对不是因为我有没有一张大学文凭。”
“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妈妈说着,起身摔门而去,留下了在床上呆坐着的清语。
妈妈在又一次的交涉中败下阵来,接下来的两天里,爸爸黑着脸,妈妈冰着脸,保持着对清语的一致冷漠,但同时也在找下次找清语谈话的机会,看得出来,一次接一次地谈话,让父母亲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