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从观念上说，我是申清瑶，因为我一直坚持着一夫一妻的原则，可是在坚持的时候，年复一年，日积月累，反而多了些许动摇，我时常心中暗自忖量，究竟该不该将现代人的理念灌输给胤禩，甚至强加在他的身上，他身处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的王朝，要他接受一夫一妻制，是否太过于强求？要他在这里受到社会的质疑，兄弟的议论，我心中的亏欠和懊丧并不会比他少一分。也许这就是爱，总会为对方多设身处地想一些，越爱，想的也就越多……
可是，我又真能够放弃现代人的原则，全心全意地做完颜……清瑶吗，做一个古代的小女人吗？
“小傻瓜，雪泥鸿爪，雁过留影，你在我的生命中一早便留下了踪迹，难以磨灭，我又怎能当你从未来过？”胤禩抹去我脸上的泪痕，认真而深情，“你只需要做你自己，申清瑶，一个真正的申清瑶，你不用改变自己，让我来适应你，好么？”
为何他总是那样懂我，乃至于比我自己还懂，为何他总能把握住我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第一时间明了我的想法，仿佛感同身受，比懂他自己还懂我。
不用改变自己，让我来适应你……
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句话深深的含义，和，无怨无悔的爱……
那日临近深夜，胤禩送走了所有宾客，携上我和旺儿从后门乘了马车离开，我不知道他和翊慧之间有怎样的协议，也不愿多想难为自个难为他，只知道翊慧并未横加阻拦，放我们回了瑶园。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们两个人有一种默契，想必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从表面看来不露端倪，步调一致，宛如达到了一种平衡状态。
我晃了晃头，抛开这些个完全多余的思虑，心下可笑自己的敏感多疑，已经两个月了，怎么还在思索这件事，真是越警告自己不去想就越是好奇，时不时地就会想起。他们有约定****何事，反正没影响到我和胤禩的生活就好，偶尔装装傻有益身心，智障儿童欢乐多嘛。
“阿……玛。”怀中的小人儿别来别去，嘴中含糊不清吐了两个字，我别过眼便看见一袭月白长衫的胤禩立于门边，笑眼盈盈地看着半挂在我身上，双手高举要抱抱的旺儿。
最近旺儿刚学会说话，记得前些日子他只是一个只会依依呀呀单音节的婴孩，现下已经学会了“额娘”、“阿玛”这些简单的词了，虽然吐字不清，但还是把我们高兴坏了。
“旺儿，你乖不乖啊，有没有欺负额娘啊？”胤禩从我怀里抱过旺儿，轻捏他粉嫩的脸蛋问道。
旺儿已经半懂了大人的话，把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胤禩“误会”他“欺负”我，一大一小，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自顾自地玩起来。
孩子再学说话和学走路的时候是最可爱的，就似现在，一只大手牵着一只肥嘟嘟的小手，另一双大手在一旁护着，唯恐有何闪失损伤。一双小脚晃晃悠悠，颤颤顿顿地在青石板上踮着，踱着，步幅极小，跺脚下去的力量却十足，只听得啪啪的跺脚声。
“八哥，哟，弘旺和小八嫂也出来啦。”十爷憨厚的声音响起，抬眼便见身着钴蓝色的十爷已走近。原先总喜欢穿各彩艳色的十爷近来变了调调，喜欢上了比较深沉的颜色，不复过往的张扬绚目，变得沉稳了些，兴许是长大了吧。想想也是，他只比胤禩小两岁，今年也二十六了，虽说在现代二十六也不算大，但是对于早熟的古代人来说，十三四岁结婚，二十六也该到了有子女绕膝的年纪了，也该成熟点了，毕竟被人家叫阿玛也叫了好些年啦。
“八哥，小八嫂。”九爷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持重，向我们作了一揖。
“九弟十弟，今儿相约前来，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胤禩抱起旺儿交到我怀里，眉头微锁回身问道。
“八哥，你别太紧张，宫里没出什么大事，我们俩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九爷摆摆手笑道，“听说八哥园子的景色独美，倒是生出些好奇，不知八哥可否带弟弟们一观？”
开玩笑，顺道，这哪里顺道了？绕了半个京城呢。而且九爷和十爷常来，逛园子逛得够多了，怎会单因这事巴巴赶来呢？想必他们有事要商洽，我也不便再多做打扰：“胤禩，那你带九爷十爷四处走走吧，我抱旺儿先回去了。”
不料九爷开口阻止：“听嫡福晋说，园中的花圃皆是小八嫂一手打理，想来小八嫂比较熟悉，不晓得弟弟们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你沿途介绍一下呢？”
我顿时有些惊愕，难道他们商量的事与我有关？
“九爷既对园艺有兴趣，那我自当奉陪。”我将旺儿交给乳母，叮嘱道，“弘旺快到睡觉的时间了，你带他去睡会。”
“是，福晋放心，奴婢定当照顾好小爷。”何嬷嬷恭顺地退下了。
最近胤禩极少在宫中走动，免得一不留神出了岔子，平白惹出些是非，那可就不值当了。因此近些日子宫里的大小事情，大多是从九爷十爷和十四口中得知，倒不仅仅因为关系密切，也是因为胤禩在内廷安插的眼线暂时沉寂下来，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以免这些人活动过多引起他人警觉，抓到把柄，如今之策，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今儿他俩一道来，近期倒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回。
“这园里牡丹开得还真和别处不同，直接植在地里，接了地气，绿叶盈翠有致，交叠重卧，倒衬出了花中之王，品冠群芳的傲然风姿。”九爷随我们进了春庭园，嘴角掠起一抹笑意。
“呵呵，想来九爷府上不必牡丹点衬，就已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了吧。”我莞尔一笑打趣道，九爷的多情多金可是京城有名的，倘使放到现代，绝对是“京城四少”之一，身边环肥燕瘦各式的女人都有，算得上国色天香的也不少，真真艳福不浅。
九爷微愣怔了下，旋即略带些自嘲摆摆手道：“小八嫂过誉了，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市井妇人，不值一提。”
他竟是这样看待和贬损他枕边的女人，既是看不起她们，当初又为何要娶来充当花瓶？京中妇孺皆知，九爷府中侍奉的女人虽多，但身份皆是妾侍，也就比婢女的地位高一些，连个庶福晋都排不上，若是无宠无子，宗谱玉牒都无法记入，终落得误人误己。我心中是有愠怒的，但大约是听得多了，也就渐渐惯了。谁都没有再接话，氛围忽然有些冷了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本他们来的目的就不是赏花，牵出的话题自然提不起大伙的兴致。
十爷兀然开口，扫除了几分尴尬：“对了，小八嫂，你这牡丹怎的种到地上了呢？我府上都是种在盆里的，看起来……好像不如这里的，这有什么讲究么？”
“哦，这个啊……你猜！”我神秘地笑道，见十爷一脸黑线，心里暗笑，牡丹系根深性花木，对土壤深度及肥力均有较严要求，因此小盆栽植一般都不易开花，但由于各宫各府为了加强观赏性，大多将牡丹植于盆中，开出的花较为瘦弱纤细，没有地载来的枝繁叶茂，花大色艳，“没事啦，反正过几****便会遣人采摘些送到你府上，反而省了你们种植培养啊这些个琐事，不是一石二鸟的美事么。”
“嗯，那倒也是。”十爷挠了挠后脑勺，开心地打了个千，“那弟弟先谢过八嫂了。”
“九弟十弟，不如到我书房里谈吧。”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胤禩便提议道。
三人行到了书房，一进门，一股清新淡雅的百合香迎面而来，仿佛沁入心尖里，包裹着整个身体，极其舒服安心。
“哇，小八嫂，你放了什么啊，好香啊！”十爷深嗅了下，似乎很是享受。
“百合香料，你们府上我也曾送去过一些。”我把摘下的百合洗净，做成了香水和香包，百合花安神静气，但是香味却有使人兴奋的作用，放在书房再好不过。待到来年春末夏初，百合盛开时节，我亦会隔日采些新鲜的花儿插于瓶中，置在各个地方。不过百合性喜湿润光照，要求肥沃的砂质土壤，喜凉爽潮湿的环境，16-24摄氏度开花，低于5度或高于30度生长几乎停止，10度以上才正常生长，因此北方的气候不甚适宜，培植起来比较麻烦，不仅需要大棚培育，也需要及时补充水分、翻松土壤。
“这香味儿特别好闻，八哥真是有福之人啊。”十爷嘿嘿地笑着，凑近了装着百合花的香囊细细查看，像个好奇宝宝。
“你若是喜欢，我命人再做几个送你府上去吧。”我眼见十爷甚是喜爱百合花香，便主动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