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孙燕姿：追寻简单的快乐

假以时日，是否所有层层包裹的茧都会破壳而出，变成绚烂的蝴蝶？

同样，在那条名叫光阴的河流里，是否所有曾经的灰姑娘都会华丽变身，成为万众仰慕的公主？

钻石总要多次切割，才会呈现光彩熠熠的棱面。

一粒寻常的沙子，也只有经历河蚌经历诸多磨砺，才会成为洁白的珍珠。

而一个人的成长呢？

那一定包含了灰色、辛酸甚至痛楚，经由时间的锤炼与打造，方达到快乐的彼岸。

那样的快乐，也才够真实，更简单，更抵达心灵。

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很可惜

“人所曾经经历过的东西，都会变成你精神的一部分。最可怕的是经历了伤痛或者不快而变得麻痹，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很可惜，因为你的生命已经停止了生长。”

无论如何，我们渴望知晓她的故事。

那样的故事，不是关乎现代社会里俗套的灰姑娘、水晶鞋、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南瓜马车以及英俊帅气的王子，而是关乎一个人的心灵成长。

“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地位和空间，”她笑，“你知道，其实现在的歌手要成功，是越来越难。”“对我来说最大的成长是从学生变身歌手，然后大受欢迎……大受欢迎，是这样吧？”端坐化妆镜前，面对我们的探询，孙燕姿如是笑言。

“身为艺人，多会是敏感而自我，所以冲突未免存在，比如对歌迷，”她轻微耸了耸眉头，“我会又喜欢，又不希望他们侵犯我的隐私，不要突破我的个人空间。”

“你知道，有些歌迷认识久了，行为会很放肆。”她无奈摇头，陷入短暂停顿，似在考虑如何措辞。而当我们请她略举几例，她则笑着婉拒，似乎担心又会伤害歌迷。“你看，艺人就是这样，既希望可以做更多的通告，又觉得会有些烦琐。”她感叹，“矛盾之下，会令很多艺人变得不够单纯。”

张张唱片都畅销，然而，对于孙燕姿，不开心并非没有。

孙燕姿坦言，最初，盛名之下，戴着明星的面具，她甚至无法拿捏自己表现的分寸。甚至一度没有安全感。就算要出门，也要踌躇再三：搭配如何的衣饰算是得体？我这样穿会不会很土气？脸上该保持怎样的表情？亲切温柔一点比较好，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哪种讲话方式会比较合适？有时自己把自己弄得紧张而近乎神经质。

三年前，孙燕姿一度曾在歌坛退隐。“原因在于我的生活失去了平衡，工作很多，一直在工作，工作，工作……”她强调，“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工作还剩下什么东西，演唱会结束，回到家里，就孤单单一个人，那个时候你发现原来自己是全世界最孤单最寂寞的一个人，那种寂寞的感觉几乎要渗入骨髓，几乎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工作还会做什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再这样超负荷工作……”

舞台上，她兴高采烈；一个人时，却是面对寂寞怅惘。心里发慌，觉得生活开始灰暗，甚至开始轻微自闭，不愿意跟别人讲话，因为觉得周围没有人可以了解自己。别人也都觉得燕姿怪怪的，但是不知道她的问题出在哪里。

“而且我也讲不出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心里太痛了。自己也努力要表现得完美些才对。”

她笑：“我的精神状态有一点接近崩溃，非常不开心，就是觉得实在很难继续下去，必须放慢脚步，甚至要停下来……”她开始尝试“无所事事”，就像《完美的一天》里所唱的那样，不再去想音乐和工作的事情，每天待在家里扮宅女，睡觉睡到自然醒，看电视，修剪花木，养狗养乌龟，看鸟儿在花园里筑巢……

现在回想这段经历，孙燕姿笑言：“如果那时候告诉家人，他们一定会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但我一直不跟他们讲，所以他们只会觉得我不开心，并不晓得事情已经很严重。我的心理属于比较坚强那种，自己可以承受一些压力。”

“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你所需要的东西只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她的话语听起来似乎简单而又蕴藏无穷深意。“慢慢地，我开始问自己到底需要做什么。即便成名，我也有我作为一个人的真实的需求。这就如压力，压力是别人给你的，如果你很在乎，你就会感觉到它的存在。如果你不在乎，而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努力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你就不会感觉有压力。而且，我也学会了沟通。就是不管事情可不可以得到解决，我会先把它讲出来。让他们知道，我需要支柱。”

孙燕姿笑言，自己年纪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看问题往往会看得很重，会很在乎。念书的时候，坐公车觉得自己按车铃会很丢脸，而等着别人来按；喜欢的男生却不喜欢自己，也会让她觉得丢脸，放在心上，不能释怀。

而奶奶两年前的过世，令孙燕姿遭遇丧失亲人之痛。“我一直没有谈论过这个事情，现在也许可以跟你谈谈……”话语刚落，她的眼睛立刻溢满泪水。沉默许久，她望着我，“对不起，原来我还是没法谈论这件事情……”

孙燕姿说，每一次的经历，都会给自己带来一股成长的力量。“人所曾经经历过的东西，都会变成你精神的一部分。最可怕的是经历了伤痛或者不快而变得麻痹，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很可惜，因为你的生命已经停止了生长。”

“生活中我的朋友并不多，而对我来说安全感更是来自一个人的内心。我希望自己生活里的内容，都是自己可以去掌控的。而我当下的生活与工作状态，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像今天拍摄杂志封面，也是因为我想做这件事情。”什么东西自己可以控制，什么东西又在自己的掌控之外，这对孙燕姿而言极是重要。不能控制的，她简单举例，比如别人对自己的感觉和想法。“我唯一要担心的是，作品到底够不够好。”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正如孙燕姿在《遇见》那首歌里所吟唱的，人的生活有时是一个不断探索和寻找、不断遇见的过程。“你碰到不同的人，便会摩擦出不同的火花，有不同的付出，而你碰到不同的人，也会影响你的爱情观。”

而孙燕姿自谓，她要的爱情很简单。“人的外在、家庭、朋友、钱……这些因素会影响两个人的爱情，但不是最根本的。爱情其实很简单，爱一个人也很简单，当你明白了这种简单，你会觉得爱情其实很容易。至少，我对爱情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

有了自信和智慧，美丽才会更持久

“有人天生的身材或者脸漂亮，可是我觉得你要再多一点东西，譬如，自信，智慧，这些对于女性来说很重要。”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可乐，“我也见到过一些很漂亮的女生，但是，她们没有自信，或者缺少智慧。有了自信和智慧，美丽才会更持久。”

在公众心目中和传媒视线里，出道颇久的孙燕姿一向以乖乖女的健康形象示人，少有不良传闻。此番，我们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她的经纪人探寻：“真正的孙燕姿是如何呢？她如此完美的形象是被刻意打造包装出来，以便向市场兜售，抑或这即是燕姿的真我面貌？”

听到如许问题，她的经纪人不禁莞尔一笑。“她表现出来的是一贯真实的自我，这种表现与你们所谓的‘乖’或者‘不乖’无关，她只是在表现自己，而不是我或者公司保护的结果。”

最早听她的《绿光》，音乐能嗅到一丝叛逆的气息。而且，玩音乐的女生，在我看来，骨子里都是叛逆着长大的。果不其然，“叛逆？”她往嘴里塞了一块柠檬味的饼干，“现在也有啊。我没办法跟你分享更多细节，但是我有我的主见，对于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我不会令你不愉快，但也不会妥协。”

比如骑脚踏车，父亲一直觉得骑脚踏车对孙燕姿来说很危险，但孙燕姿一直坚持骑。“他对我有点太over了，太保护了，他宁可希望我开车出去，可是你知道有时开车很烦的，不够自由，所以我还会骑脚踏车出门，但不会去跟他讲。”她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意。

问她什么时候最严重？答案还是念书的时候。从中学开始，一直持续到念大学。“叛逆的人不会是为了叛逆而叛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idea和creative，你喜欢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但是我就是愿意尝试和挑战。”

在中学时，虽系书香门第，孙燕姿却不以功课为重。交男朋友，谈恋爱，玩音乐，叛逆得不亦乐乎。

第一个男朋友开计程车，孙燕姿的父母极力反对，并非门不当户不对，而是因为其工作有危险性。而放学时，那男生便早早在门口迎接。“哇！那时觉得好威风。”会去当时流行的迪斯科舞厅，打扮得夸张而怪里怪气。最夸张的衣服是一件超短的塑胶裤，配以有着超高跟的高跟鞋，戴着黑色长假发，涂着紫色的眼影，再贴上几颗亮片。

而现在叛逆的冲动犹在。穿夹脚拖鞋去街上遛狗，去超市买菜，去楼下的美食街面馆吃最爱的肉臊面。不加修饰，穿得随意。俨然就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别人看见她，难免好奇，会投来疑惑的目光，或者干脆问她是不是孙燕姿。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看自己的书，吃自己的饭。“人家会说，你是艺人，不可以这样子，你要打扮得怎样怎样才可以出门，我会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像别人那样？”

我们称赞孙燕姿穿裙子好靓，她则笑言：“以前唱片公司会建议说，你就穿裤装好了，呵呵，而现在就可以换裙子了。”

干练中性的裤装，到旖旎多姿的裙子，孙燕姿在慢慢回归自己的女人味形象。“我觉得每个女生都有自己自然的女人味，除非是同性恋。”她大笑。而在孙燕姿看来，女人味更非意味着桃红色的裙装或者装扮清纯，它是属于女性的一种特质。小女人或者大女人，孙燕姿属于哪一种？她笑，“应该是小女人吧。而我的女性朋友中确实有一些比较有power那种。”

“有人天生的身材或者脸漂亮，可是我觉得你要再多一点东西，譬如，自信、智慧，这些对于女性来说很重要。”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可乐，“我也见到过一些很漂亮的女生，但是，她们没有自信，或者缺少智慧。有了自信和智慧，美丽才会更持久。”

问她如何界定自己，是美丽还是充满魅力，孙燕姿笑道：“我是既美丽又有魅力吧！”话一出口，她旋即惊叹道，“哇！我这么说会不会显得非常厚脸皮！不过我平时看东西真的蛮多的！我也喜欢穿美丽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请她向读者推荐自己最得意的扮靓方式，她兀自哑然失笑：“得看当时心情，不过戴帽子算是其中一个。”她略作解释，“比如如果夜里没睡好，头发会很糟糕，而又没时间打理，戴一顶帽子会增加自己的自信指数。”

问她是否会喜欢购买华丽风格的衣饰，她又是笑着答道：“看心情。”月亮星座是双子座，上升星座是金牛座，这倒也符合她的心态。两个答案都是看心情，令一旁的编辑忍不住要给孙燕姿做心理测试，她居然就好奇地答应了。

“你正在做一件事情，突然你一抬头，发现钟表停了，那么你觉得自己是正在做什么事情？希望表针停在几点钟？你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状态？”编辑问道。

孙燕姿略作思忖：“我应该是在跑步吧！表针停在晚上12点钟，我的心情很爽啊！”回答完毕，她呵呵直笑，“因为表停了，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测试的答案是这样：你在奔跑说明你的状态一直很忙碌，表停在晚上12点，说明你还希望跳离现在的状态，可以不再受约束，自由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燕姿大笑：“跟我的当下心境差不多。”

尝试从每一件小事中获得乐趣

“给自己一个空间，让心灵可以安静下来。这也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之一。这样的事情，还包括什么都不做，在家里发呆；也包括出门去剪头发，这也是重要的事情。你明白，我现在尝试从每一件小事中获得乐趣。”

有期待，人才会不麻痹，才会不断追寻属于自己的快乐，而期待的力量从何而来，孙燕姿说自己也不清楚。那种力量于她，仿佛是与生俱来。但她强调，这种力量与宗教无关，但也许会与信仰有关。这种信仰，源自对人本身的理解和信赖。

就如此刻，拍摄间隙，孙燕姿赤足站在白色冰冷水泥地上，接受我们见缝插针的访问。编辑助理善意地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棉垫子。她接过来，很自然地说了句：“谢谢！”没有丝毫的矫饰。

她盘腿而坐，因了拍摄的顺畅，而侃侃而谈。享受舞台上的快乐，那会带给她一种满足感。在旁观者的臆想中，孙燕姿的生活劳碌而忙乱，她笑着摇头说NO。“若是几年前，我的生活状态也许会是你说的那样，”孙燕姿说：“但现在，工作不是人们想象那般繁忙，我喜欢享受并追寻简单的快乐。”

“给自己一个空间，让心灵可以安静下来。这也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之一。这样的事情，还包括什么都不做，在家里发呆；也包括出门去剪头发，这也是重要的事情。你明白，我现在尝试从每一件小事中获得乐趣。”

快乐的人总会找到快乐的理由。追寻简单的快乐，旅行算是其中的一种。埃及、希腊、印度、布拉格、南非……她热爱的国家总是充满浓郁的异域风情。埃及的古老金字塔与尼罗河；印度女子色彩绚烂的飘逸纱丽；布拉格则遍布凝重的斑驳墙壁，哥特式教堂，听管风琴的演奏，有着别样的黑色风格。在非洲，她则热衷于当地的传统集市，带着相机逛来逛去。“旅行的时候，我不会刻意寻找所谓灵感，我希望自己是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

拍摄现场有两只狗：吉娃娃和贵妇。谈话之际，吉娃娃踱步到孙燕姿身边，她停止讲话，怜爱地将那只狗抱在自己的膝上，不停抚摸着狗的脑袋。“旅行的意义在于它告诉你世界有很多的角落，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见到了世界之大，也会更加谦虚。”

而孙燕姿自己也养了两只狗，一只在新加坡的家里，一只在台湾。“我一回到家里，它们就会很开心很开心地围过来，让你觉得所有为它们的付出都值得。”在孙燕姿新加坡的房子里，阳台是一个花园，种满了各种树木和花草。而她最爱的是薄荷，因为有一种清凉的味道。“你知道，新加坡很热。”无可想象，孙燕姿居然还是收音机的忠实拥趸。她在阳台上用收音机听音乐，顺便看夕阳。阅读是令她沉静自己的方式之一。出乎我们的意料，她最近的读物居然是乔治·奥维尔的《1984》，内容充满幻想，色调则略带晦涩。

孙燕姿嘴里已经塞满了饼干，她嘟哝不清地笑着说，最近的尝试是在新加坡学习骑重型摩托车。“它实在太重了，”她伸出手比画，“我根本推不动。连着摔了好几次跤，教练都不好意思说我了。”上了三次课，实在不能继续，只有放弃。“但我实在很享受那种飙车的感觉。”

选择做事情，或者做什么事情，对孙燕姿来说，只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已。并非刻意为爱自己而去选择。攀岩、搏击，也是她的最爱。冲拳的瞬间，让她感觉到释放的愉悦。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反倒不值一提。修习瑜伽，虽尚不到一年，却令她感觉到自己内心和身体的轻盈。

“我看过一则报道，说是赚钱越多的人越容易不开心，他们只希望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她稍许沉默，“那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都拥有了。物质方面或者其他方面，我爸妈对我很好，我妹妹对我很好，感情暂且不聊。我有自己的朋友，有属于自己的一座房子，我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有很多漂亮的包包……无论看到多么昂贵的东西，你都已经知道，它不会再增加你的快乐指数。”

在孙燕姿的欲望清单上，唯一的愿望就是开一场好的演唱会。“我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放到演唱会上，再做一张与演唱会有关的专辑，我目前的目标就是这个。”

孙燕姿说，从唱片的销量讲，自己也许是成功的。“而家人看到我开心，他们也会觉得开心。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是我最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