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对于炮弹所发生的偏离,巴比康作出了惟一合理的解释。偏离纵然不大,但足以改变炮弹的轨道。这就是命运使然吧。一个大胆的科学试验却因为一桩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宣告破产,倘若不是奇迹,他们也到不了月球。他们能够尽可能接近月球,从而解决那些至今尚未解决的物理或地理问题吗?这是无所畏惧的旅行者们现在惟一关心的问题。至于他们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他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然而,在这无尽的孤独中,他们最后会怎样?况且空气即将用完。过不了几天,他们将在这个游荡的炮弹里窒息而死。但短短的几天对于这些勇士们来说,却相当于几个世纪,他们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观测月球上,这个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到达的星球。
现在炮弹与月球的距离大概是两百法里左右。在这种情况下,从月球表面可视程度来说,这三位旅行者比那些拥有高倍望远镜的地球上的居民离月球相隔得更远。
实际上,我们知道,约翰·罗斯在帕森镇安装的那架望远镜能够使月球放大六千五百倍,与月球的距离缩短至十六法里。而朗峰观测站的高倍望远镜可以将“黑夜天体”放大四万八千倍,也就是将月球间距缩小到两法里处,月球上任何半径十米以上的物体都尽收眼底。所以,在这个距离没有望远镜的帮助,很明显想知道月球地形的详细情况是不可能的。肉眼只能辨认出广袤的低洼地区的外观,也就是那些人们不确切地称之为“月海”的地方,然而人们还不能确认它的性质。就连那些凸出月球表面的山脉也被湮没在耀眼的阳光之中。月球就像是一只注满银溶液的浴缸,让人头晕目眩,情不自禁地移开了视线。
然而,月球已经露出它那模糊的脸庞。它犹如一只巨大的鸡蛋,小的一头朝向地球。事实上,月球刚刚诞生的时候是一个正圆形的球体,只不过以液态的形式存在,具有可延展性。由于它处于地球引力的中心,很快就在自身重力的影响下变成了椭圆形。由于成为地球的卫星,它才丧失了原本的“样貌”。这是因为它的重心向外推移,学者们正是基于这一现象,遂得出一个结论:月球上的空气和水也许都集中在地球人永远无法看到的月球的另一面。不一会儿,椭圆形的月球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因为炮弹正迅速地接近月球,虽然它现在的速度比初始速度慢得多,但仍是快速火车的九到十倍。炮弹的轨道仍然是倾斜的,也正是这种倾斜让米歇尔·阿尔当仍然对与月球在某一点相遇抱有希望。不能相信他登月失败。不!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但是巴比康更有权威性,他不断地用他毫不客气的语气回答他:
“不,米歇尔。只有炮弹在月球上落脚,我们才会立足于上月球之上。但是现在我们却不能。虽然我们受到月球向心力的影响,但是离心力的作用却决定着我们与月球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说话的语气使米歇尔仅存的希望泯灭了。炮弹靠近的是月球的北半球,而它却位于月球地图的下方,这是因为这些地图都是通过望远镜提供的图像绘制而成的,我们知道,望远镜中的物体是倒立着的。现在巴比康参考的比尔和默德雷月球地图就是这样绘制而成。月球北半球大部分是平原,偶尔会出现零星的几座小山。
午夜,月球恰逢满月。要不是那颗火流星令人生厌的出现改变了炮弹的轨道,旅行者们此时早已登上月球。月球准时到达,与剑桥天文台严格确定的条件完全一致。严格地说,它已经到达近地点,与地球北纬二十八度上空的天顶。如果一个人在与地平线垂直的哥伦比亚大炮炮筒深处进行观测的话,会发现月亮此时正与炮口相撞。炮筒的中心线与“黑夜天体”的中心位于一条直线上。
12月5日晚上,旅行者们忙个不停,这自不必说。和新的世界“近在咫尺,”他们怎么能睡得着呢?当然不能。然而他们倾注全部情感只能寄托于一件事:看!他们是地球的代表,是过去与现在的人类的代表,人类用自己明亮的双眸瞭望着月球,窥探着地球卫星的奥秘!此时,他们的心中洋溢着欢欣和喜悦,静静地从一侧舷窗移动到另一侧的舷窗。
巴比康整理出观测结果,并明确无误地记录下来。他们通过望远镜进行观测,并不断地参照月球地图核对。
第一个观测月球的人是伽利略。他自制的望远镜仅能将月球放大三十倍。但是,对于月球上那些好像孔雀尾巴上的“眼睛”一样密密麻麻的斑点,他是第一位辨认出这些斑点就是月球上的山脉,并且计算出山脉的高度,他认为某些山脉的高度是月球半径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八千八百米。这个数字不合乎逻辑,遗憾的是伽利略并没有依据他的观测画出地图。
数年后,但泽的一位天文学家,埃韦留斯采用正确的方法(每个月在上弦月和下弦月时进行观测),将伽利略测出的高度减小为月球半径的二十六分之一。虽然数字仍有些夸张,但我们应该感谢这位天文学家为我们提供了第一张可贵的月亮地图。明亮的圆形斑点为环形山,灰蒙蒙的是广阔的月海(其实是平原)。他用地球上的名称给月球上的山脉和海命名。于是我们就在月球地图上看到了阿拉伯半岛上的西奈、西西里岛中央的埃特那火山、阿尔卑斯山脉、亚平宁山脉、喀尔巴阡山脉,还有地中海、亚速海、黑海、里海。然而这些名字用得并不恰当,因为这些山和海的外形与他们地球上同名的山和海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只有那个巨大的白色斑点,南部和广阔的大陆相连,尾部狭长,似乎与印度半岛、孟加拉湾和交趾支那倒过来的样子有些相似。所以,这些名称并没有被后来人继续使用。另一张月球地图更适合人们的心愿,它使用了全新的名字,很快就受到爱慕虚荣的人类的认同。
这位观测者是与埃韦留斯同一时期的里乔利神甫。他绘制的地图不算精致,而且错误甚多。可喜的是他用古代名人以及当代学者的名字给月球的山脉命名的做法一直沿袭至今。
第三幅月球地图是多米尼克·卡西尼在17世纪完成的。这张图比里乔利画得好,但是存在着比例的错误。后来出版了几次缩印版,地图的铜制原版一直收藏在皇家印刷厂,不幸的是最后被当做破烂儿卖掉了。
驰名中外的数学家和绘图家拉伊尔,同样画了一张月球地图,高四米,但未曾被刻印过。
继他们之后,一位德国的天文学家,托比·迈尔,于18世纪中期画出了一张颇为壮观的月球地图,他是根据自己仔细核对过的月球比例绘制而成。但是直至他1762年去世,他也没有完成这项意义重大的工作。
再后来是利林塔尔的施罗特尔,他曾展绘出多幅月球草图,然后是德累斯顿一个叫做洛尔曼的人,他把月面图分为二十五个区,但是仅仅有四个被刻印出来。
1830年,比尔和默德雷运用正交投影法绘制成了那张著名的月球图。这张图准确地再现了真实的月球表面。但是仅仅中央部分的山脉和平原的轮廓是正确的。至于别的部分,不管是北部还是南部,东部还是西部,这些地形的缩影都无法与中央部分相提并论。这张地图高九十五厘米,分成四个部分,在月球地图中是最好的作品。
除了上述这些学者个外,下面的几位也颇值一提。德国天文学家尤利乌斯·施密特雕刻的月球地形浮雕,塞基神甫所做的地形测量工作,英国天文爱好者沃伦·德拉吕精彩的照片,最后是拉库蒂里耶和沙皮伊于1960年绘制的正交投影图,线条明朗,布局清晰,是难得的好作品。
这些就是和月球相关的地图的资料。巴比康有两张,一张是比尔和默德雷的月球图,另一张就是拉库蒂里耶和沙皮伊绘制的图。这两张图给他们的观测工作提供了很好的便利条件。巴比康配备的望远镜是几架精良的航海望远镜,它们是专门为这次旅行量身打造的。能将物体放大一百倍。也就是说它们能够将月地间的距离缩短到一千法里以内。但此时是凌晨三点,炮弹与月球的距离不超过一百二十公里,再加上没有大气层的干扰,这些仪器可以将月球拉近到一千五百米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