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悠然成了翠红的侍婢,除了照顾翠红,也不需要再做多的活。她好不容易能舒心,与翠红一道悠闲的游园,几乎要忘了项恒一句句折磨她致死的话,噩梦又席卷而来。
今夜,翠红侍寝。
作为翠红的侍婢,洛悠然自然要守夜,这意味着她还会再见到项恒。脑海不禁划过项恒狠利的模样,洛悠然神经都绷紧了。
春宵长夜不过梦中,转眼浮华已是十载。
洛悠然守在修身院外,屋里是翠红和项恒。她静静的坐在护栏上,抬头望月,眸中思念荡漾。
事情并没有洛悠然担心的那般,项恒宣翠红侍寝,跟洛悠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当个局外人,守在外面,屋里若出了什么事,她进去服侍就行。不过,也不可能有什么事。
洛悠然有了大把的时间,也有了难得的安静,自然会想很多。比如家人,如何回去,凶手是谁,她与翠红的情谊等等。
将来,也终归是将来。
轻叹一口气,洛悠然仰着头,觉得今天格外闷热。不由又想起掌厨,思绪乱成一团,到底是不是他杀了离殇?
这时,里屋传来窸窸窣窣衣服脱落的声音。因为现下很安静,洛悠然也听得很清楚。莫名的,她心中有点发梗。
来不及探究自己的情绪,里面低低的喘息又清晰的传来。接着是女人娇嫩的声音,柔软无比,听得人骨头发麻。那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刺耳,同时伴随着男人的粗喘。
洛悠然蹙眉,心中有什么缠绕,压得她难以呼吸。
曾经,项恒的声音也是这样落在她耳边,低低的,很烫人……
光是一瞬的记忆,勾起过往不堪,洛悠然眉头扭在一起,站起身走远了,不想再听,也害怕去想。
天空明月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雷声阵阵,轰隆隆的响彻耳边,惊回了洛悠然的心神,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居然是捏着的,指甲陷进肉里,好像很疼?
瓢泼大雨淅淅沥沥,毫无预兆的下了,打得树叶,屋檐,山石,皆是噼里啪啦如炮竹的炸响,淋湿雨中娇小的人。
洛悠然小跑回修身院的屋檐下,里面正是春/色盎然。
“有本王的宠/幸,觉得快乐吗?”项恒沉沉喘息,嗓音极富磁性。
“回,回王爷,妾身快乐。”翠红娇笑,突然高吟一声,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大概,这才是古代的女人,对吗?洛悠然苦涩的笑,用手拧干袖口上滴滴答答的水,头发也湿透了,黏在额头上,很不舒服。前阵子她染风寒还没好透,今天又淋雨,恐怕病也要再挨上一段日子才行。
抬眸看细珠雨幕铺天盖地,她难免惆怅,而里面的声音也止了,心里倒是轻松不少。不由回想,项恒刚才的一番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呢?不过,都不关她的事罢。
“水。”
“王爷,妾身这就为您去倒。”
“美人,不用。否则丫环就白养了。”
“可王爷……”
“水!”
洛悠然无奈,推开门进屋,在桌上倒了茶,端往里屋走。
修身院的布置依然是幔帐数条,项恒好像很喜欢这样的装饰,能将屋子衬得更迷离暧/昧。
细步走到床前,帷幔遮掩中,隐约能看见赤身的人,纠缠在一起,空气里都是还未消散的春意,压得洛悠然喘不过气。她移开眼不去看,跪在床前双手奉上茶盏:“王爷,茶。”
健硕手臂剥开帷幔伸了出来,听到洛悠然说是茶,停住了,项恒不悦的声音传来:“本王要的是水。”
洛悠然收手,抿唇仍是低着头,任水珠流了一地,穿着湿透的衣衫站起来去找水。身形隐隐有些不稳,晃晃悠悠往外面走去,却被止住了。
“王爷,还是妾身去吧。她本来就染了风寒,刚才外面下雨似乎淋了些,身体肯定不好了。”是翠红关切的声音。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洛悠然拖着步子,兀的感受到一道仿佛要刺穿她的目光,更是站不稳险险摔倒,手中的茶已经洒了一些在外面。
“哼!下人就是下人。”项恒森冷的看着黑暗中的背影,转头时眸中的冷色全无,略带温柔的对着翠红:“美人,去吧。”
洛悠然不觉颤抖,手中的茶水晃得厉害,几乎都洒在了地上。他一定觉得她下作吧?口口声声的拒绝他,现在他与别的女人欢爱,她居然受不了跑去淋雨。
但,这又如何呢?恐怕在他的心里,她从来就没有光明过,只是一只生活在黑暗里的臭虫,因为有点新意,才吸引了他的目光。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淡去。没有必要解释的。
翠红已经下了床,几步走到洛悠然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对她投去担忧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洛悠然被翠红看得发愣,觉得自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意义,福身退了出去,心绪更加复杂了。
一连几日,洛悠然都是如此,为项恒和翠红守夜,听他们吴侬软语,自己隐忍煎熬。
这夜的天气很好,洛悠然坐在护栏上,依旧望月,强迫自己忽略里屋刺耳的声音。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洛悠然警觉的起身,想到离殇的死,那名男子的死,何燕儿的死,脚下加快频率,悄悄的跟了过去。
黑影用的轻功,但飞的并不快,好像在等洛悠然追上一般。可当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黑影已经停下,坐在一棵树上,蒙着面,正用犀利的美眸看着洛悠然。
洛悠然心惊,不明黑影为何如此,那人便开了口,是女人的声音:“怎么?洛悠然,十多日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她知道我的名字?
洛悠然大惊,呆呆的看着素光下,女子晃动双腿,一派悠然的模样。
“哎,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武功被废的同时记忆也被消除了?”女人轻蔑的笑,以黑色的树林做背景,显得有些诡异。
“没有,我怎么会忘了你?”洛悠然收敛心神,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女人说她会武功,还知道她的真名,若要联系起来,就只有离殇。也就是说,离殇的本名也叫洛悠然,而且和这女人是一伙的。离殇当初进王府,掩盖容貌,也说得通了。但,为何离殇会死?作为离殇同伙的人会不知道?还对她武功被废这么讥笑?
“忘是可以忘了我,只是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女人巧笑,满不在乎的语气同她眸中迸射的不满形成对比。
“我自然没有忘了。”洛悠然装出淡然,对上女人的眼。
她应该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从她妖媚的眼里就看得出来,还有那妖娆的身段,一举手一投足,气质非凡,大概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是她到底要离殇做什么?还是离殇和她一起在谋划什么?
“那就好。”女人从树上轻盈一跃,像猫一般漫步到洛悠然的身边,眯眼嗅了嗅:“你现在武功都没了,倒是看不出什么难过啊~不过没了武功真是不好办,你要怎么查?”
洛悠然皱了皱眉头,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我还未想好。”
皎洁的月光落在女人的脸上,她的双眼瞬间闪过一丝狡黠,乐呵呵的站定身:“我帮你想好了。”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洛悠然的脸,指尖摩擦着她的“疤痕”,女人不满的拧眉:“用你这张脸!”
洛悠然闻言手指不经意抖了一下,很好的被她藏在衣袖里,看不出来。且不说她不知道离殇在这里到底要查什么,单拿呆在项恒身边,成为他的女人来说,就绝对不可能。她知道,项恒是一头猛兽,这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湖,一旦陷进去,湖中的泥沼就会狠狠的将猎物缠住,项恒就是栖息在这泥沼的主人,一个不可能看着猎物逃走的主人,除非她死!
“我这张脸?只怕没人会看得上。”她婉言拒绝,对上女人目光的时候,发现女人正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看着她。
半晌,女人绕着她又走了一圈,啧啧:“其实,单论身段,你也诱人得很,不然堂堂三王爷怎么会看得上你?三番五次的动怒,你要承受着,也难为你了。”
和煦的风拂来,分明是夏日,洛悠然却觉得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未着半缕,一切都被人看穿。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知道这些?想来项恒外表好色,内里也是个极其危险的人,自然不可能允许有人能窥探。既然这女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知晓这些,本事绝对不像她看起来简单,但这么一个不容小觑的女人紧紧咬着离殇不放,离殇又有什么是值得她利用的?还有,她是不是也知道她其实已经不是离殇?
“看着我做什么?是你自己为了他心甘情愿要进来的,当初信誓旦旦抛弃一切,现在真要你做你又不做了?”女人挑起双眼,上下打量洛悠然:“说起来,像你这种胆小的人,别说报仇!就算让你自生自灭,你都不一定活得下来!”
女人目光犀利,突然瞪起双眸,停下脚步,不说话了,等洛悠然开口。
风雨停而树不止,洛悠然还未从刚才的话中回过神,女人的一席话却又如重磅敲得她头脑发晕。离殇为了谁进来?她与谁有仇?
一想到她说离殇本性懦弱,洛悠然平静的脸有一丝破裂,因为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