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真正意义上的重逢,那就得等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了。只有当一只什么都敢咬、什么都干吃,却也挺可爱的小狗狗把太阳的心咬碎,然后吃掉的时候,他和他的月亮妹妹才能紧紧地、零距离地相拥在一起。他恨恨地咬着牙,觉得自己的宿命似乎被某个老喜欢躲躲含含的老混蛋诅咒了,为什么非要以血肉献祭这样残忍血腥的方式去向那个冥冥之中的老者祈求,才能得到想要的呢?虽然不知道那个总爱跟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过不去的老混蛋究竟是哪只,到底龟缩在哪里,但他还是经常梦游,梦见自己尽情肆意地戏弄那个“朝思暮想”的宿敌,左甩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右扇一个响响亮亮的耳光,让他吃一粒“蜜枣”,再让他吃一颗“爆栗”,来一个凌空万里的勾拳,再来一个横扫千军的抽腿,打得他前瞻后仰、上吐下泻,打得他满地找牙、哭爹喊娘……太阳在榻上又是挥拳又是蹬脚,活像一只不小心摔了个底朝天的小乌龟,还一边龇牙咧嘴地笑着,一边“义正言辞”地骂着:“叫你坑我,叫你坑我,你不是很刁很牛很狂吗?你不是很能弄很能搞很能整吗?你不是很能装很能干很能办吗?怎么也会有被揍得如此扁、如此悲惨的一天?”或许这种只能在梦里发泄怨气的方式也是一种另类的精神胜利法吧!看来,他的恨确实够深的,是一种因爱而恨的恨呀,因为爱他所爱的,所以恨阻止他爱的。
然而,那轮躯体流淌着赤血的太阳能够确定的是,他那从来没怎么管过他的父亲苍天绝对不是他嘴中那个被他“问候”了无数遍的老混蛋,虽然苍天是一位对他有生育之恩,却没养育之恩,也没对他尽过多少责任,更没给过他多少父爱的父亲,但是,在嘴上死不承认的他却在心里坚信他的父亲是爱他的,只不过那种大象无形、大爱无声的爱是他的眼睛所看不见的。再说了,即便是他的父亲与他那几个同样贵为天尊的兄弟合在一起的力量,也不可能强大到可以决定发生在未来的事与冥冥之中虚无的轨迹。这一切,只有那个可恶至极,被他“念念不忘”的古老存在才做得到。
按天之伦理,即天伦来推断的话,太阳和他的月亮妹妹是同父无母,身躯体流着同一种血液的亲兄妹,可他们偏偏不顾一切地相恋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一次约会,就这样谈了几十亿年后,感觉挺好、挺合适的,就好上了、结合了,生了一大堆很可爱,但也很淘气的小星星。当然,那些多得数不清的小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交给他的月亮妹妹照看的,他可受不了那群一眨一眨,眨得你心烦意乱的小东西。看来,他也不是多么称职的父亲呀!蓦然回首这几十亿年来不曾牵过多少次手,却一路共同走过的感情道路,风风雨雨,沧海桑田,轻轻一笑,淡去了所有倾吐不尽的感慨。他们名义上算是“乱伦”的爱情虽然悖逆了天伦,却也顺应了天意;虽然背叛了天理,却也效忠了天命;虽然是错爱,却也是真爱。爱,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真假之别,只有愿不愿意。俯望混沌初开的人世间,那时人首蛇身,一个喜欢在土上刻图,另一个喜欢用土捏小人的兄妹不也好上了?不也结合了?他们的爱情还被他们的后代所津津乐道呢!
她踩着他的车痕走过他所跑过的路程,那是往昔的回忆,他沿着她的脚印行过她所迈过的旅途,那是命运的轨道,一个不舍昼夜地追赶着光,另一个夜以继日地追逐着影,他们的宿命是一样的,可对待宿命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月亮是一个温婉恬静、柔情似水、淡泊出尘、与世无争的姑娘,显然不像太阳那样,整天牢骚不断、喋喋不休、唧唧歪歪唠叨个不停,她早已习惯了彻夜不眠地“上夜班”,甚至早已学会了静下心去享受、去欣赏只属于她的漫漫长夜。看飘逸的浮云从自己身旁大摇大摆地高调荡过,听呼呼的东南风肆无忌惮地横扫过整片寂静无声的平原,还有那么多大眼睛一眨一眨,笑得合不拢嘴的小星星,他们是一群多么可爱、多么喜欢撒娇的孩子呀!已经拥有这么多美丽又美好的东西了,知足常乐的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生活,本就充满了太多的恨恨不如意,如果你只会天天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怨天尤人,那么你就永远无法征服生活、战胜生活,就永远只能做被生活奴役与玩的奴隶。生活就像一个自尊心很容易受伤害的小精灵,你越不屑于理它,越抱怨它幼稚得无聊,它就越跟你对着干,越跟你过不去,相反,如果你懂得用心去习惯它的无理取闹,用心去享受它的古灵精怪,用心去欣赏他的天真可爱,它就会很乐意地让你去相拥它。其实只要你换一个角度、变一下态度,你就会发现:生活,原来可以如此美好、如此可爱呀!多一分反思,就多一分理解,多一分理解,就多一分和谐,多一分和谐,就多一分幸福,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善待自然,善待生活,就是善待脆弱的自己。看来,美丽而大方的月亮确实是个懂得用爱去感化孩子们的年轻好妈妈,所以她才能拥有他的相公或哥哥所不能拥有的满足于快乐。初一穿一身洁白如雪、轻盈如风的霓裳,十五披一件金光闪耀、璀璨辉煌的羽衣,不一样的感觉,让有着阴柔之美的她变得与众不同,也正因为她那股淡雅温和、清新明丽的气质与那种百看不厌、因时而变的风韵,千百年来她才世世代代被那个古老国度的迁客骚人们所崇拜,崇拜不已,所称颂,称颂不断。
其实太阳和月亮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弟弟,他有着一张很漂亮的,在众弟兄姊妹中绝对属于罕见的水蓝色圆脸蛋。不过他确实有点儿不可理喻,非要让他的哥哥姐姐们全部绕着他转,性情有些暴躁的太阳颇为不满地噘着嘴抱怨道:“明明是你绕着我转,怎么说成是我绕着你转了?你这欠扁又欠揍的小家伙还讲不讲理啊?”月亮却哭笑不得地安慰他说:“算了吧,他还小,不懂事,你让着他点嘛,就姑且承认你是绕着他转的吧!等他以后长大了,他所自认为的真知自然就变成了谬误,不是吗?既然他那么喜欢大家都围着他团团转的中心感,那就权且当作是哄他开心喽!”后来,他们的那个弟弟成为了一种天赋异禀之生灵的幸福家园,在黑暗幽冥的星空中绽放出了璀璨耀眼的文明之光芒。
都一把的岁数了,居然还会羞得老脸通红,真让太阳为自己瞬息万变、可笑至极的情绪而汗颜无语,这只可能跟他的特殊体质有关系了。好不容易才消去了憋在脸上的红晕,体温又因高度的步步升高而陡然攀升,浑身出汗,躯体烫的血液在翻腾、在躁动、在喷涌,有一股想自爆的冲动,直冲九重霄的光芒由柔和的血红色变成了刺目的金黄色,再由耀眼的金黄色变成炽烈的亮白色,每天都必须熬过这个白热化的极热阶段。永生的金刚在熊熊烈火中欢快地跳舞,不死的凤凰在滔滔天火中尽情地沐浴,而他却像一只炼丹的鼎炉,在滚滚魔焰中忍受着最顶端的煎熬。开着那辆气焰嚣张、火势威猛的“火车头”,哐当哐当地远去,在渐渐接近终点站的行程中,那烧得他头晕脑胀的高烧终于一点一点地消退下去了,可是让他直欲抓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的是,那从不给他争脸的脸庞又莫名其妙地红了,红得像淤了血似的,只不过那种红得发紫的红不是羞得,而是气得,被那六条笨得真该宰了吃的笨龙气得,时而飞到这边折腾一番,时而冲到那边溜达几下,脱了缰绳之后就完全乱了套,不分东南西北,也不分前后左右,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到处乱窜,像没了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向来不听使唤,从来不在正常的轨道上跑。
浮躁而又宁静的夏天马上就要到了,可怜的太阳有得起早贪黑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公鸡伸直脖子一叫,他就得起榻准备一天的工作了,等到如幽灵般神出鬼没的吸血蝙蝠成群结队地飞出山洞之后,他才可以下班回家睡觉。大热天的,本身工作强度就比平常要强很多了,工作时间又被大大地延长了,每天都因睡眠不足而黑着一圈熊猫眼。还好天空广阔得很,又只有他那辆比破铜还破,破得伤风,比烂铁还烂,烂得掉渣的“极品飞车”在跑,不用担心因注意力不集中而弄出什么车祸来,让他稍感庆幸的是,他不用加班,还有就是冬天的时候可以睡迟点,不用再这样早出晚归了。
在这寂静安宁、自然和谐的午后,一轮艳阳、一朵孤云、一株大桑树,构成了一张意境悠远的乡村风景画。那朵似乎无忧无虑的孤云投下一片不大的云影,刚刚好覆盖住小黄天家旁边不远处的那片处处蛙声的水田。由此可以看出,那朵孤云飘得是多么高呀!暖暖的微风中似乎有着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迷香,就地躺下,哪里都一样好。那株大桑树睁开无数双绿色的瞳孔,遥望天上的艳阳与孤云,感觉天空不再高远,阳光也不再刺眼,心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天那么高呢?它也投下一片绿得发黑的树荫,竟密得透不进一丝一缝的阳光,曾经是千疮百孔的烂布,现在已经是刀枪不入的神甲了。虽然还不如那片本就不大的云影大,但它毕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云,而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树呀!
今年,那株渴望阳光、清水的大桑树又结出了一粒一粒地挂满枝头,难以数清的桑葚,红中透紫,紫中透黑,酸酸的,甜甜的,总是引来一些淘气顽皮但又分外惹人喜爱的小馋猫。人活久了,总得有个结果的,树活久了,也总得结果的。但是,与其说那些熟透了的桑葚是生命的果实,倒不如说是灵魂上长久积淀下的一种自然释放,不过,它也是从两三年前才开始结桑葚的。几十年的风雨霜雪不仅让它在生命上得到了洗礼,更让它在灵魂上得到了升华,洗去无知、冲动、轻狂、张扬的污垢,穿上渊博、坚韧、谦逊、淡泊的新装,慢慢地在生理上长大,慢慢地在心理上成熟,像摘花生一样,取实去虚,像酿米酒一样,取精去糟。人的一生,不也是这样一种使生命的意义不断升华、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因为冥冥之中的那位存在手下留情,没有辣手摧花,小黄天和小燕鹢都从食婴鬼的獠牙利齿下夺回了一条命。也许天国的花朵得了天花,才能成为祖国的花朵吧?两个小家伙白白白嫩的肤色似乎都有了一些小小的改变,小黄天原本很白白的皮肤不知怎么地就泛出了一种古铜色,不过倒也很好看,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盘虬卧龙似的威猛霸气之势,而小燕鹢起初十分粉嫩的肌肤则变得异常古怪,时而苍白胜白雪,甚至惨白胜白纸,脸上带着颓废虚弱、无精打采的病色,让嬴荧和杨林姐看了之后不禁感觉阵阵揪心,担心她究竟完全痊愈了没有;时而又血气十足,红扑扑的脸上蛋上挂着像晚霞一样美丽的红晕,再加上抿嘴微笑时的两个可爱无比的小酒窝,真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偷吃了瑶池仙酒而谪临人间的小神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