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这是哪儿?”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星光,紧接着,周围的空间也不断有星光亮起,或密集或稀疏,或静止或移动,或黯淡或璀璨。最中间的那颗星,要比包围着它的星群亮很多,众星捧月,它便是月,离它近的地方,同样有星光斑驳,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从察觉,那些黯淡的星完全湮没在它的光辉里。
看不见任何事物,除了数不清的繁星。“我的头呢?我的头好痛!可是,我的头呢······”想伸手去揉揉,却没有那习惯中的触觉传来,头很痛,摸不到头,手放到眼前,同样是空无一物,再往脚下望去,也只有黑暗和繁星,看不到脚和身体。
既然只有星光,那就看这些星光吧,向前望去,目光一直向前,穿透了厚厚的星云。星云的外面,仍旧是黑暗,想再往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墙阻挡。转向另一侧,仍旧在星云外,遇到了那道墙,不甘心的将目光投向各个方向,无一例外的被阻挡。
抬头向上和附身向下没有任何差异,既没有血液倒流的头晕脑胀,也没有喉咙拉紧导致的呼吸困难,忽然想着坐下来,躺下来,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是坐着还是躺着,也弄不清自己面朝上还是头朝下。
突然,中央的那颗星出现了裂痕,更为刺眼的光芒从裂痕中射出,裂痕越来越多,终于发出一声脆响,“啪!”,无数道光线挣着挤出来,快要把眼睛刺瞎,即是闭上眼也无用,只有一片白茫茫。
白茫茫不知何物,又渐渐回到了黑暗,黑暗中却再无一颗星。
“怎么总是这黑暗?”手伸到眼前,仍旧看不见,再摸摸自己的眼睛,指尖传来皮肤和睫毛的的触感,“原来我一直是闭着眼么?那么,我睁开吧。”
西札尔睁开眼,看到真实的世界,看到自己的手,看到白色的窗幔和青色的床栏,恍惚间,又觉得一切并不真实,然后,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大人,他醒了!”
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撇小胡子,声音便是从胡子边上的嘴巴里发出来,那胡子所在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下垂的眼角像是在强忍着不肯闭上。
“哦?我们怎么也弄不醒他,就连医生也认定他没救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醒了。”
再去看另一个人,只看了一眼,便立时惊醒,“基德!”心里震惊,面上的表情不变,仍就是迷惘无知的模样,看看基德,再看看小胡子,开口问:“这是哪?你们是谁?”
基德没有回答西札尔的话,而是先吩咐小胡子去弄些养神调气的药,等小胡子走了,才开口问西札尔,态度中带着些慎重。
“不知,你和那位大人是什么关系?那座山又为什么会塌掉?”
短短两句话,西札尔已经听出了很多信息,茫然退去,变成洞悉一切的深邃,回答道:“喔,你就是老师说的那人吗?老师有些私事要处理,因为不想让人得知他的行迹,便将那处地方毁去。”
“原来是大人的弟子,不知您的名讳······”
“灵蛇。”
“灵蛇先生,大人他有什么事要亲自去处理?我虽然本领低微,但在奥丁帝国还是有点地位的,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西札尔轻蔑的笑道:“老师的私事,岂是我能知晓的?再说,老师要亲自处理的事,就凭你也配说帮忙?”
基德面色一冷,略有不悦,“灵蛇先生,大人的本事我自然佩服的很,也不敢奢望能替大人分忧。但是你嘛,说话最好客气些,我女儿是大人的贴身侍女,深的大人的信任,想来也能说上一两句话、希望我们不要发生什么不愉快,令大人不高兴。这些天,我可一直在按照大人的意愿办事,送去的祭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从来没听说大人还另有弟子。”
“没有唬住他······这个六王基德还真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人,也多半是个糊涂鬼,自己的女儿被巫师侵占了身体,不但毫无知觉,还助纣为虐。祭品······大概就是那些死人了。”
“哼!身为老师唯一的弟子,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我是不会和你们接触的。老师离开这里去办私事,特意让我留下将这些告诉你们,原计划暂停,等老师回来后,会亲自主持。你的女儿笨手笨脚的,老师早就不想要她了,亏你还天真的以为她深受老师喜爱。”西札尔作势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一般,然后又正色道“我是老师的弟子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另外,我有些事要跟你女儿交代,你去把她叫来。”
“你······”基德刚一开口,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呼喊声:“老爷!”
“老爷!”侍女进屋给基德行礼,呼吸急促,神色间带着慌乱与悲戚,“老爷,出大事了······”侍女瞧了一眼西札尔,没有大声说出来,小声告诉了基德,基德立刻向西札尔告辞,匆匆出了房门,西札尔仍在扮演着角色,冲着基德的背影喊道:“我要见你女儿,你尽快让她来找我。”
不知道基德有没有听清,跟在他身后的侍女倒是回头看了一眼。
基德匆忙离去,西札尔长出一口气,“唉,忘了问他卡丽娜的情况······这个故事不好编咯。”
虽然已经从巫师的话中听出了些大概,但西札尔还是想从那名女子口中得到更详尽的内容。如何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完成,西札尔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试着走一步看一步。
突然间,西札尔觉得很悲伤,老爹死去时的模样清晰的浮上心头,然后变成愤怒,一定要报仇!再接着,可丽儿的身影出现,笑盈盈的向西札尔伸手,西札尔开心的去拉她的手。快要接触的时候,眼前的可丽儿消失,西札尔顿时迷惘,不知所措,不远处又出现一个身穿雪白衣服、一头白发的背影,西札尔欣喜的跑过去,快到近前时,背影突然转过来,长满白发的头上,居然是一张乌鸦的脸,尖尖的嘴巴大张着,“呱呱”直叫,西札尔吓得心脏停顿了片刻,那乌鸦脸又变成了黑格尔,手握着长枪,一枪扎透了西札尔的胸口,心脏被刺穿,仍旧在拼命的“扑通扑通”跳着。“我死了吗?”西札尔闪过这个念头,眼前的一切消失。
“幻觉?刚刚是幻觉吗?一定是的······看来精神力透支,真不是开玩笑的,以后一定要注意。”看到桌子上有凉茶,西札尔接连喝了三杯,才恢复平静,抛开刚刚的混乱,思考眼下的事,“他误认为我和那巫师有关系,便不会杀掉卡丽娜,除非认出了她的冒险者身份。卡丽娜做冒险者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并且一直蒙面,应该没多少人见过她······”
西札尔又倒上一杯茶,端起来没有喝,盯着茶中的泡沫出神。不大会儿,侍女去而复返,说小姐请他过去,顺便看看那位姐姐醒了没。
“那位姐姐······”西札尔明白其所指正是卡丽娜,“看来卡丽娜没事······”
卡丽娜休息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就在隔壁的院落,侍女带着西札尔到那里时,卡丽娜正睡的深沉。
“小姐说,如果这位姐姐醒了,便请她一起去,却没说没醒该如何。”
“没醒当然就不去了。”西札尔查看了卡丽娜头部的伤,发现并无大碍,伤口上涂了药膏,呼吸也深沉匀畅,便放下心来,只是觉得两个伤口如此对称,不禁有些奇怪,“总不会是有人刻意所为吧?想来是自己跌倒时,害她也撞破了头。不过也不错,如果一直清醒着,大概见到六王时,便直接动手了,因祸得福嘛······”
知道卡丽娜平安无事,西札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人也变得轻松起来,连带着对王府的抵触也少了些。
“多谢你们照顾她,等老师回来后,我一定在老师面前帮你们说些好话。”
侍女有些莫名其妙,但仍保持着礼数,“虽然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但还是多谢先生了。既然这位姐姐还没有醒,那便先请先生自己去见小姐吧,切莫让小姐等太久。”
“麻烦带路。”
侍女前面带路,西札尔后面慢慢跟着,路上焦黑破损的建筑仍在,看到自己的“杰作”,西札尔忍不住心中苦笑。路过厨房后面的荒院时,西札尔偷偷向里院子里歪了下脑袋,瞧见房门上的大锁还在。侍女径直向前走,没有发现身后西札尔的异动,西札尔却皱起了眉头。
“那堵墙后的院子,死了一位妇人,已经过去一天了,府里的人难道还没发现吗?”
心里疑惑着,西札尔跟随侍女转了两个弯,来到院门前,侍女很自然的走进去,西札尔疑惑变成了惊惧,停步在门前,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涌上心头,试着去感知屋子里情况,哪知一点精神力都调动不起来,头却开始隐隐作痛。
这次侍女察觉到了,“先生,怎么停下了?”
西札尔双手抱头,不好意思的说:“头还有些晕,不碍事,我们进去吧。”
“听府里的卫兵说,先生救了我家小姐,可真要多些先生呢。”侍女推开房门,木质的房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先生,请进。”
西札尔进房,房中的摆设和昨天一模一样,西札尔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头越来越痛,心里也慌的很,呼吸都不自觉的急促起来,“左面是放旧物品的屋子,右面那间房躺着一个死去的妇人,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西札尔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压抑和冲动,想要喊出自己知道,再跑进右面的屋子去指着那具尸体,证明自己知道。
那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煎熬,随着侍女的一句话,轻松化解。
“先生,您请稍等下,我去通知小姐。”侍女关好了屋门,见西札尔停在当下,没有擅自向左右房间走去,心中得了结论,“这是个懂礼数的人。”侍女进了右侧房间,向凯瑟琳报告:“小姐,那位先生来了,另一位姐姐没有醒。”
凯瑟琳在侍女开门时,已然听到了响声,急忙从母亲的身侧坐起,将母亲的头发用手理顺,又收拾了下自己的仪容,端坐在床沿,等侍女进来通报后,非常平和的说:“请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