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沙尘暴和暴雨肆虐过的乡镇显得无比的败落,到处是坍塌的房屋和连根拔起的树木。古老的穆寨勾起了林琳童年的记忆。她尝试着穿过一条条曲折的胡同,终于来到了那个她曾经温暖的家的门口。
门口的那道木门一扇高一扇低的耷拉在门框上,黑色油漆早已班驳脱落了大半,漏出里面仓灰灰的木头。中间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铤勉强的维系着两扇门的平衡,那把老锁还象征性的挂在锁梃上,那锁早已锈的看不到原本的颜色,一碰就是一手铁锈。
她失望的往胡同里面走一点,面前这段泥土垛起来的院墙只剩二尺来高,黄色的泥巴冲的到处都是,随着雨水四处蔓延,干涸的地方也留有严重的冲刷痕迹。
隔着这道不能称为墙的小土岗,她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几只绵羊在她这个院子里面撒着欢跑跳着,咩咩的,此起彼伏。原本只种植了几株菊花的小院子经过这么多年的荒芜,蔓延的到处都是。碧绿的菊花肆虐的疯长着,夹杂在杂草丛中。杂草有十分明显的羊啃吃的痕迹,而菊花可能不好吃,才免遭于难。
和隔壁邻居家的那道墙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道土岗,此时的院子,早已没有人迹,已经成了一个荒芜的牧场。院子靠堂屋墙边的那棵曾经果实累累的老枣树如今枝叶凌乱,犹如一个遭受欺凌的少女,披头散发的呆立荒地里。
林琳忍住哭声,把车子扔在胡同里,刚跳过那道坍塌的院墙,就惊跑了一只觅食的大老鼠,它仓皇的逃跑了,一转眼就钻到了她曾经居住的堂屋的废墟里了。
如今这个泥土做的房子早已坍塌,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些墙头上脱落的碎砖头,还保留在院墙的附近。那坍塌的房顶已经不成个样子,废墟里面长满了各种杂草和树苗,高的已经三四米高,有小腿那么粗了。
她环顾四周,这就是她曾经的家吗?这个就是无数次呈现在她梦里的、留下她无数欢声笑语的地方吗?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那棵老枣树下,抱着一搂腰粗细的老枣树痛哭流涕:“爸爸——爸爸——”她在心里竭斯里底的哭喊着,慢慢的蹲在树下,头抵着树痛哭起来。
邻居家那条沉睡的大狗被惊醒了,疯狂的冲林琳吠叫。林琳吓了一跳,反射的站起来拔腿要跑,发现那条狗拴着,才停住脚步,抱膝呆坐在杂草堆里,抽噎着,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打听养父的消息,也许他真的死了。
她没有心思再在院子里察看一下,只顾自顾自的哭泣。如果养父真的死了,这将成她永远的一个死结,这辈子都解不开。她觉得欠他,欠他八年含辛茹苦的养育,欠他八年视若珍宝的宠爱,欠他的,这辈子永远也还不清。他给了自己八年幸福、欢乐的童年,给了她无比的关爱和照顾,把她从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养育到一个八九岁的少女。
她血管里流的是王家热血,大脑里却回荡着养父的声音,她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林家的过去,王家的现在,那她的将来呢?她不知道,她知道的,就是现在很心痛,很心痛……
忽然,那条狗叫的更凶了:“爸爸,爸爸,你快来,好几个人闯到我们家了!爸爸!”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象回响一样出现在林琳的脑子里,林琳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她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洪亮的声音:“你们?什么人啊!干什么!”
林琳抬头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气势汹汹的冲她跑过来,手里还掂着一把铁锨。林琳警觉的站起来,回头一看,不知道唐老师和柳卿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唐老师用手指指林琳:“我们找她。”哪个陌生的男子一愣过后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林琳,心里想:“怎么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颓败的院子来哭什么?”他一面想着,表情十分奇怪,诧异?惊讶或者是惊喜,他喃喃的问道:
“你是……你是花儿?你是花儿!我认得你这片红记!不认得我了?哦,对了,你那时还小,呵呵,我现在都长胡子了,忍不出来了是吧?我是你隔壁的二虎哥呀!那时侯我还驮着你够这枣树上的大红枣呢!记得不?你爸爸每年都让你给我送枣子吃呢!还有,你们那匹白马,我还骑过呢!”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小时侯隔壁邻居家一个大哥哥,爸爸去学校上课,他经常爬过墙头到他们这个院子来玩,还帮忙推她母亲的轮椅出来,让母亲晒太阳。
她看着那个叫二虎的男子,又呜咽起来。“怎么了?花儿,谁又欺负你了?你爹娘吗?还是他们啊?啊,花儿!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他大声的呼喊惊动了隔壁院子里的女主人,一个年轻媳妇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也走出来了:“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花儿?”二虎没有吭声,只是拿眼睛瞪着唐老师他们两个。
林琳赶紧大话:“没,没人欺负我,我向你打听个事,你知道不?我爸爸呢,有没有他的消息啊?他是不是前几天真的给枪毙了啊?”
唐老师一惊,大声说道:“谁告诉你他被枪毙了?我去年还去看过你爸爸呢,他说好像有希望了,估计能提前出来,现在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个消息?如果你爸爸有事,我应该知道的,对了忘了告诉你,在公安局留的家属的地址还是我们考试的那个学校呢!你怎么就是跟我见外呢?”唐老师惊讶的问她。
林琳哭的是眼睛都红肿了,说话也沙哑着,泪汪汪的企求二虎,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否定的消息。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我说你今天这么反常?谁在胡说八道!小兄弟,你听说了吗?”二虎摇摇头:“我是没有听说,前两天的审判我去看了,没有见到你爸爸。你别胡思乱想了,没有的事。啊,我给你打听打听,以前听一个当警察的亲戚说起过他,说他判的本来就不是很重,在里面表现很好,可能会提前释放呢。应该没有你说的这回事,我给你问问清楚,也许能有个消息呢!啊,别哭了,你看看这儿,哎,那个谁,给你这个妹妹舀盆水,让花儿洗把脸,这都哭败了桃花了。”
那个女人一面扭头回去一面说道:“那就进屋里坐会吧,也歇歇,喝口水。”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要么天晚了,我娘担心——二虎哥,麻烦你打听一下,要是有他消息告诉我一声,这是我的地址。”她把一个信封给他,贴了邮票,上面有他们学校的地址和邮编。
“走吧,林琳,没事,我也帮你打听打听,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在镇里帮你问问,你爸爸原来就在这个学校教书,和我还是同事呢,你爸爸要是出事了,他没别的家属,肯定会通知学校的啊。肯定没事,你没有听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啊,别担心了,说不定哪天你爸爸就来学校看你呢。放心,只要他活着,我一准想办法找他,好吧,我告诉他你想他,他一准回来看你,啊,可不要乱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