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现在呀,干什么都兴送礼了,投资都讲究回报和前途,所以呀,连送子观音也看中了钱和权,巴结起有钱有势的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六月肚子争气,他们老两口也没拜过观音呀,看来王家要时来运转了。
要么就是六月有旺夫相:志伟这孩子出去不到两年,不但赚了一大把票子回来,还娶了这么个好媳妇!你说这盖房、买车、娶媳妇,做生意,似乎有用不完的钱。连他们老两口也不知道有多少钱,也不敢问,你问他吧,他就不高兴,黑着脸说:
‘娘、爹,我没缺你们老两口花钱吧?有你们吃的、穿的,别管那么多闲事,出去也别乱唠叨,你没听说吗——能看路人升官、不能看邻居发财——炫耀、卖弄,让别人眼红,不是什么好事——祸从口出呀。’
虽说老两口也觉得志伟这钱来得太快,但绝对相信来路正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问就不问吧,反正他们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偷不抢的,挣钱多,那是他的能耐。
“我那孙子,可爱的小东西,爷爷好想抱抱哇——”志伟爹搓着两只大手,对着老太婆唠叨。可是呢,他除了可以在老伴儿抱出孙子出来时看一眼、摸摸以外,是不能象老太婆那样在儿媳妇的床前转悠的。那小孩子响亮的哭声撩的老头子坐立都不是。
伺候儿媳妇、照顾孙子用不上他,可有的事还真少不了他。这办喜宴是少不了他操心的,可他总觉得仅仅办个喜宴吗?和别人一样?那不行,可怎么庆祝呢?我们王家已有钱啦,我们王志伟常在外面跑腾,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啦,这三里五村镇上乡下的,谁不知到我们志伟呀——王老板!赫赫有名啦!
“哎——他娘,”老头子就提议:“上回书记家孩子过天,是放了两场电影吧?我们要多放几场,我们志伟不比他一个小书记有出息?我们就从孩子三天起,每晚上一场电影!直到过九天!”
“王家要接连放七天电影?!”这消息成了当时的爆炸性新闻。六月和王志伟的婚恋成了当地的佳话,成了电影之外的议论最多的话题。那简直比明星还明星。就连小伙子向姑娘起誓,都是说“我发誓象王志伟一样忠心,一样爱你,决不会留下你不管,否则,天打雷劈。”
姑娘则回说:“我一定象六月一样忠诚于你,等回来,否则天打雷劈。”他们的爱情,是经典的,经典的郎才女貌、经典的忠贞不渝、经典的好人有好报……
黑白电视还是稀罕的东西,只有一些比较富裕的家庭才买的起这个高档电器,更何况这家伙还特别费电。如果有刚结婚的,女方的或者男方家有钱,结婚是一定要买台电视做嫁妆,这是三大件里比较奢侈的东西。电视稀罕到什么程度?往往是谁家有电视,其他邻居都会在晚饭过后聚在他们家,一坐都是一屋子。
不是看的《霍元甲》、《星星知我心》,甚至是《聊斋》、《济公》、《篱笆女人和狗》什么的。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鲜,觉得那是荣耀,可是天天如此,赶也赶不得,说也说不得,大多数人家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嘴上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到了夏天或者是农忙的时候,这些邻居和小孩子们怕人家烦的慌,就主动帮忙干活。看电视吗,用的是眼睛,用不上手,他们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院子中间不是一大堆玉米,就是一堆花生,甚至是棉花,周围是坐了好多街坊邻居,他们不是剥玉米,就是择花生,甚至是掰棉花桃。
于是就有了这种情况,一大堆的农活一个晚上就给干完了。如果看得正来劲却没有电了,乡下人还有高招,发电机需要柴油机来带不是,没有咋办?好办法,而且还是没有噪音和污染的:一辆旧自行车,支在地上,架起后轮,摆在电视的正对面,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围着,轮流踩自行车,来带动一台小马达,就这个笨的办法,就能带出一台小电视机所需要的电量,电压虽然不是很稳,也基本可以满足。人们就这样度过了拥有电视的美妙的夜晚。
当《星星知我心》在内地演的正火的时候,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不是叫婉婉、就是叫彬彬或者鹏鹏。反正,从那时,兴起了两个字重复的名字,因为大家都看好那几个字,所以重名字的特别多。
王志伟算得上有文化,不知怎么也只认得那几个字,居然也给孩子取名叫“彬彬”,还说什么好名不怕万人叫,越叫越没毒气,孩子没病没灾。
老柳家也高兴的不得了,终于仰眉吐气了,柳卿娘脸上一连几天都挂着笑容——她终于可以放心了,女儿有了一个好去处,母因子贵,六月在王家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犹如皇妃生了个皇子,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一样,在婆婆面前,她比两个妯娌都有脸面,以往那种影射般的语言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后,没两年,柳功有了个儿子,取名“柳尚”,小名也叫“尚尚”。
只是柳相媳妇兰子一直没有孩子,再后来就有了一个女孩——柳紫婷,一家人当宝似的护着,小名叫“婷婷”,也叫“如意”。可惟独兰子对婷婷没什么感情似的,不冷不热的,成天不见笑脸。
柳相的腰也慢慢的驼下去了,背后鼓起一块,胸骨向前弓着,到那时,兰子才真正明白那罗锅不仅是公爹和叔叔才有的,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暗自庆幸自己没生个儿子。
村里开始计划生育了越来越紧了,大喇叭里天天吆喝:“广大育龄妇女注意了,广大育龄妇女注意了:明天开始孕检,该带环的一定要去镇里带环……”
老太太们十分不理解,在他们心中,生孩子这等事,不把孩子抱出来,是放不到桌面上的,那是做的说不得的事情,哪见过这阵势:什么带环、节扎,那大老爷们天天吆喝着,也不觉得脸红。在他们那时侯,谁提起这事,不让人笑话死才叫怪。
一个个坐在街口的太阳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放着那么多正经事不管,却要管两口子生儿育女的事,这是什么世道?”“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管天,管地,管不了生儿放屁不是。’”“现在倒好,成了不管天、不管地,专管生儿放屁!还叫什么计划生育,你不想想,生孩子是能计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