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垂青有备之人”，这句话对谁都适用。当然也包括林云峰。
林云峰一直在寻找一次机会，以说服楼倚天接受自己的理念：用满足某些特殊客户的特殊需要，来实现自身的跨越。这次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
在上个月“国家海洋勘探设备”招投标中，倚天公司意外出局。说是意外，其实也是必然。原因很简单，他们提供的关键核心设备已不能符合当前所需的高智能化要求。这是倚天公司十年来在这一领域吃到的第一场败仗。这件事对楼倚天的触动很大。他推掉所有安排，临时决定，召集全公司高管开会，分析原因，寻找对策。
会议在公司一号会议厅召开。楼倚天主持。他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地说道：“大家应该清楚我今天召集你们到这里来的用意。上个月我们在一次非常重要的勘探设备招投标中惨遭失败。为什么我要说‘惨遭’二字，因为我们输给的不是别人，而是输给了一家我们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小公司。我查了一下与我们有重大竞争的公司目录，没有发现它。我也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竞标报价，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对方的报价比我们的高出近一倍。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并不是靠打价格战赢得我们。现在大家明白了吧，我们必须承认，我 们输在了技术上。我要告诉大家，老大不老大不是靠块头有多大，而是靠你技术实力有多强。想当年我们就是靠这个发展壮大起来的。现在，我们的这一优势地位被动摇了。如果我们对此不加以警觉，以为胜败乃常事，不以为然，那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人全面超越。最后被无情取代。”
说道这里，楼倚天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台下四周人的表现。台下一个个都低着头，鸦雀无声。这种气氛让楼倚天很不喜欢。他希望大家能踊跃一些，而不是面对问题死气沉沉。
等了半天，还是老样子。于是，他指了指现场 一位高管，说道：“张部长，这次招标项目是你一手负责的，你总不能一声不吭地干坐着吧？”
终于点到自己的名了，张部长虽然早知道今天肯定躲不过去，但表情还是显得有些不自然，又是找材料，又是找眼镜。边找心里边盘算着，怎样把责任往外推。一番折腾后，说道：“我谈谈我的一些分析。刚才楼总说的没错，这次我们的确输在了技术落后上。现代海洋勘探最为核心的装备是深海机器人，这种机器人不同 于其他类型的机器人。不但要求它是有优良的操控性能，还要求它是有相当强的人工智能。这次我们的失败，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人工智能方面技不如人。我们的对手虽然是家小公司，但他们提供的深海机器人是一款完全能独立自我操作，能对水下各种情况进行自主分析、自主判断，从而进行正确处理的，无需人工干预的高智能机器人。而我们的呢？需要人工在水面遥控操作。对水下各种具体情况有根本无法正确掌握。这样一来，就造成设备的各项机械性能大打折扣，甚至根本无法施展。综合起来分析，我认为我们的产品在设计理念上与对手是有很大差距的。人家已经认识到高智能才是当前水下机器人的核心。而我们还停留在麻木追求各项机械性能上。这种错误的理念如果不扭转过来，我想在以后的竞争中我们还会吃亏。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张部长果然聪明，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连楼倚天也被他忽悠了，而且还表现得十分赞同。
楼倚天：“对，张部长分析得很对。深海机器人是我们公司的软肋。”
说着，他看了看研发部工程总监胡鹏。问道：“胡总，我们在高智能水下机器人研发方面投下的人力物力不算小了，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进展？是什么原因？你们分析过没有？”
这话听了让胡总觉得很不舒服。他心里狠狠骂了句张部长：自己没用，怪我无能。标准一个老滑头。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狡辩。现在的他只能去解释。尽量用一种轻描淡写，别人能接受的方式去解释。
胡总：“是的，我们曾投入过大量人力物力在这个方面。但一直收效甚微。我有责任。至于为什么？我们分析过了，造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们没有掌握高智能水下机器人的核心技术参数。什么是高智能？要达到怎样的技术要求才能符合高智能的标准？这一切我们你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设计只能是在黑暗中摸索。而不是在一块实实在在的模版上构架。搞出来的东西只能是空中楼阁，没有……”
楼倚天对胡总的这番解释很不满意。他打断对方的话，说道：“胡总，你说原因很简单，我怎么听上去觉得很复杂。我想在座的各位也不会有几个能听明白。你能不能说的通俗一点？”
胡总额头有些冒汗。他用手巾擦了擦，继续说道：“好、好。我说的通俗点。这样说吧，搞研发，搞突破就好比是让一名学子用功学习，以提高成绩，从而考上名牌大学。这大家听的懂吧。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告诉他高考要靠那几门功课，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让他提高？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想提高又不知往哪提高。想发力又找不到抓力点。说的不好听点，现在的我们正处于一种老虎吃天，无处下抓的境地。”
这下在座的各位总算听明白了，会场上有了点议论声。楼倚天对这一解释表示认同。他点点头，说道：“是呵，不掌握核心参数，没有设计模版，再加上方向不明，关键点又抓不到，这的确是我们目前致命的问题。要知道，这些东西人家是不会告诉你的。即使花巨资购买，人家也未必会卖。大家想想，要怎么做，才能突破这个瓶颈。”
会场再次沉寂下来。刚才还算活跃的气氛被楼倚天这一问打回了原形。一个个又重新低下了头，生怕老板点到自己的名。面对这一场面，楼倚天很是失望。他真想点几个人起来，哪怕说错也比闷着强。
就在楼倚天不知如何是好时，林云峰朝他使了个眼色。楼倚天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但又不方便在这个场合说。于是，他果断地终止了当天的会议，说道：“好吧，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大家回去后好好想想，有什么新想法，新思路马上告诉我，林部，还有胡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人请回，散会。”
三个人来到楼倚天的办公室。刚关上门，楼倚天就开口了，问道：“云峰，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有话要跟我说？”
林云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对于刚才的问题我有个想法，而且已经考虑的很久了。”
楼倚天显得很急，忙问道：“什么想法？快说来听听。”
林云峰：“刚才胡总说得对，对于高智能水下机器人的研发我们缺少核心参数，没有设计模版，怎么突破，我是这样想的，是不是可以通过对同类装置的研发，来寻找解决的路径。我暂时把这种方法叫做技术平移。”
楼倚天显然已等不及了。他不想听林云峰那一大堆抽象的概念，他要求对方直截了当，而不是拐弯抹角。他说道：“云峰，你能给我说的明白点吗？别这么绕。”
林云峰原本的确打算多绕几下，以便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现在对方要求自己拉直了说，他只好放弃打算，照对方说的办。
林云峰：“是这样，我有个客户希望与我们合作，开发一特殊装置。由他们来提供核心参数，我们负责研发。而这种特殊装置与我们现在想要研发的高智能水下机器人有着很强的相似性。”
这下楼倚天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如果我们合作成功，那我们就可以把该套装置的生产技术，连同它的核心参数一起，平移到我们的高智能水下机械人身上来。是这样吗？”
林云峰：“对，就是这样。”
确认完自己的判断正确后，楼倚天接着问道：“好。云峰，那你说的那套特殊庄置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就没有必要再保留了。林云峰微微咬了咬牙，说道：“它是一种具有人工智能的鱼雷。”
“鱼雷？你说的是鱼雷？”楼倚天显得有些吃惊。
“是的，是鱼雷。”林云峰再次确认道。
这个回答让楼倚天和站在一旁的胡总感到十分意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林云峰的想法竟然使用研发智能鱼雷来寻找突破口。
楼倚天开始犹豫了。他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后看了看胡总，问道：“胡总，智能鱼雷和智能水下机器人有相似性吗？”
胡总如实回答道：“从机械结构上分析是有区别的。但从智能控制角度来看，两者的确有很强的相似性，况且，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智能控制这一块。”
这个回答让林云峰大舒一口气。也让楼倚天的判断天平朝可行的一面加了码。
楼倚天沉默了会儿，说道：“胡总，你的意思是云峰的想法可以试试？”
胡总看了看林云峰，说道：“是的。林部的想法值得一试。”
楼倚天再次陷入沉默。他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不停地思考着，权衡着。久久无法表态。林云峰和胡总不敢有多一点的举动，担心会干扰老总最后的决策。环境中弥散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楼倚天停住脚步，说道：“鱼雷可是一种进攻型的武器呵。不像我们上次开发的那套拦截系统，那是纯防御性的。”
林云峰见楼倚天始终处于这种摇摆状态，当断而不断。他不能再这样站着了，他必须上前推一把。于是，他上前说到：“鱼雷可以是一种进攻型武器，但它还是属于常规武器。不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范畴。联合国相关法律条文中并没有把他列入禁止开发的武器系统。既然没有被禁止，那我们就可以理解为允许。”
胡总对林云峰的观点表示赞同。他补充道：“楼总，三年前国家就已经准许有能力、有资质的企业研制开发军工产品，我们这样做并不违法。再说了，国际上更是如此。据我所知，现在几乎有的国际大公司，无一不涉及军工装备研发。我们其实已经算起步晚了。”
俩人的话对决策起到了作用。不过在拍板前楼倚天还是想明确一下这个项目的性质，他问道：“云峰，我们你，你的这个客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政治背景？你告诉我，他想研发智能鱼雷的目的是什么？你要如实说。”
对于这个问题林云峰当然不能如实说。作为他来讲，不让楼倚天知道内情有这两层考虑。首先，一旦对方了解真情，那他肯定会收回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努力就会白费。其次，让楼倚天知道真情其实是害了对方。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万一此事败露，楼倚天就很难全身而退。可以用不知情为由把这件事推脱掉。相反，万一出现意外，自己或者胡总就可以把问题承担下来。不至于让公司无人当家。
不过，针对楼倚天的提问，林云峰还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词，他回答道：“对方和我们一样，也是一家装备制造公司。没有什么政治背景。他想研发智能鱼雷完全出于商业竞争的需要。具体他要和谁去竞争，这是他的商业秘密。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这个回答让楼倚天失去了再问下去的理由。他终于点头认可。说道：“好吧。我同意这次合作，你们俩可以开始具体实施这个项目了。为了让以后工作上的方便，就叫它为1号工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