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不应该是自私的拥有,女的没有哭,只是像个男的一样安慰着他,一个孩子,一个孩子。
下飞机后的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在太阳灿烂之前到了他父亲那个医院。
竭斯底里的不止是你一个人,孩子。
“妈”他看到一个女的走过来,是他的母亲,很久没见了。
他的母亲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而他开始僵硬的站在那里,抱着她的母亲。他没有掉泪,只是一股东西往他的头上不停的涌上去。
假如你有眼睛而不能哭的时候,那悲伤是真的。
那双黄色的眼睛是他父亲的眼睛
“爸”他看到一个男的躺在白色的床上。
印象中他父亲只流了两次泪,这是第二次。
“别哭,爸,没事的。”
他哭了,帮着他父亲把眼角的泪擦干时他自己的眼睛也闪着一些水珠子,出来病房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兴好没掉出泪,他不愿意悲伤的局面。
谁都能哭,但必须有一个来叫人别哭,就他。
他的父亲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考虑到这点,谁都不会在他父亲面前哭,就在见到他父亲的时候,他的母亲悄悄的离开了屋子,再次哭泣。
那天晚上,他回去了那个女的住的地方,他对她说了一句话,然后放声的哭了,夜里他找来了一些大米,用一条酒瓶擀了一夜,因为第二天是冬至,他想他父亲吃点汤圆过了这个倒霉的年,或许真的会有奇迹。那个夜里他擀了很久,他像傻子一样的擀着大米,思想变得从未有过的迟钝。
孩子,你说的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
明天开始,你是我女朋友,好吗?为了我父亲。
“明天陪我送饭给我爸好吗?”他对那个女的说,“好啊,怎么了”,“ 明天开始,你是我女朋友,好吗?为了我父亲。”
“恩”女的把头低下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就是循环的做着像昨天一样的事,父亲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时常要打他的母亲,还有医院的护士,而且开始怀疑身边的人。唯有他,他父亲没有说什么。
他父亲决定在一个月后出院,这一个月里,他只循环的做几件事,送饭给他的父亲,说一些让他父亲微笑的事,很多是谎言。
“这个女孩好,孩子,你要珍惜!”这是某天上午,他父亲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话。而他只是在想不知道生命还有多少未知,他现在知道什么是顺其自然了,在有时。
这样的相聚让人感觉是可笑的幸福,但已经不错了,这一切只怪这群可笑的人,为了什么,说不清昨天,有眼前已经不错了。
一个月下来,他唯一感觉到麻木的是街边的乞丐,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给乞丐们钱了,因为他没钱,一路上这样走着,他唯一的想法是夜里拿琴到街边弹唱,只是他喉咙已经沙哑了许久。
这个城市流动着的汽车几时能停下来,哪怕是一秒,一秒都能听到孩子的声音。
发展吧,把那条老实的路砸了吧,地铁的声音一直向路面咆哮,但是他不再厌倦这个城市。父亲母亲,他在这里出生过。
在出院的前一天他告诉了父亲关于病情的事,他想过他父亲会害怕,但是他的父亲很是坦然,这让他意外。
不管怎么样,父亲,你很坚强,只是那流浪的脚步害了我的留守。
回家,爸,我们回家。
这次回来,他已经记不起几时离开家,只是记得他走时它还在嘲笑那条没出息的狗,只是那条没出息的狗不知几时逃开铁链走了,母亲一直担心它死在外面,也担心它不能回来看家,保护主人。而他回来了。
其实那条狗的离开,是他父亲病情恶化的时候,他母亲说的。他误会那条狗了,谁在流浪谁是英雄,一个痞子想写自传。
父亲回家后只是说了一句话“看到家里的灯,我感觉比医院好多。”在回家的几天里,他父亲的病情确实有了好转,但谁都不敢保证他父亲明天的明天。
你不是说死亡,说理想吗?说出来啊!孩子,怎么了,青春怎么了,欠你什么了。
他就这样回到自己的家,至于那个昨天……对那个昨天,他做了什么,他回忆不起太多,原因是他走得太快了,还不如那个童年的红气球鲜艳,自然。
他父亲把他爷爷为什么会精神失常的原因告诉了他,以前他一直问他父亲,他父亲一直对他说等你长大了我便告诉你,也许他父亲觉得他长大了。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胆小的人。
“你爷爷其实以前很爱我的,在他没疯之前”他父亲说,“你爷爷以前在教书的时候,有一个晚上他和男老师一起值夜班,另一个男老师要对学校里一个老师乱来,但是那个女老师不肯,结果那个男老师把她给杀了,在你爷爷面前杀了她,你爷爷看后便一直精神不定,以至于后来他一直对我说他看到地面有红色的血。”“恩”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理默默的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胆小的人,只有无辜的人”。
“后来爷爷怎么办?”他问了他父亲,“后来他精神失常,要丢了我的书包,拿刀要砍死我”他父亲说完便沉默了。
连木偶都失控了。
爱儿子的爸爸妈妈,我又梦见一个红球,在水里被一群孩子开心的玩着,他们光着身体,很幸福,大人们在水边看着一个个孩子被红球拉上了半空,父母们没经过思考的打下了红球,最后一群孩子四散的落水,而没有一个孩子敢上岸,只是朝着太阳落下的地方走去,那朵金色的云很像提奥的脸,一阵风吹来,他不见了,孩子们也被水淹没,或是冲走了。
他像往常一样照顾着他的父亲,他并没有任何人生大道理要讲要说,只是在一次睡梦中醒来后,抱着木琴写下这首歌:
《亲爱的迪奥》
野花开在山的那边,
你想要摘,却在路的那边,
呼喊着你,已经没用,
所以我决定离你而去,
亲爱的迪奥,再见,再见
亲爱的迪奥,再见,再见
你写的书信,散满一地。
路过小巷,他们还在说你的长短。
亲爱的迪奥,再见,再见。
拿着手枪,走向田野。
野花正开着,很是灿烂。
一声枪响,黄色怒放。
亲爱的迪奥,再见,再见。
亲爱的迪奥,再见,再见。
父亲在最后一段日子喜欢上了他的音乐,不管听懂还是挺不懂的,都觉得满足了。
你的父亲在上“雪山”。
三个月后,父亲的病情恶化了,在医院最后几个小时的挣扎后,走了。他父亲在临走前的半个小时一直感觉寒冷,他问他二叔该怎么办,站在一边的二叔对他说,你的父亲在上“雪山”,说完他二叔也哭了。
跪着喂了父亲最后一顿饭后,一辆车来了,这是人生最后一段路。
送别的聚会上,他的表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正常,因为他没资格悲伤,一个孩子。
在火葬场他看到生命里最红的火,燃烧着,在里面的人和看火的人儿。
在葬礼结束后,在回家的路上他和母亲路过他一个朋友的家,母亲对他说,你的朋友在前晚也死去了,因为因为一场车祸。而他已经来不及悲伤了,只是在瞬间掉了几滴泪,在母亲没察觉前搽干净了。
生命其实很轻很轻,你可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或是知道后忘记了。
他想找一个哭的地方,但坚强的陌生人还在看着他,他只能装成很坚强的对着陌生的人发誓,但是开春的雾气将要模糊这个南方的城市,和去年一样,去年他是青春,今年依旧。
欲望是希望田野里的鸦片。
天亮时老人们在家门口磨着米,磨米喂鸡,喂狗,喂人,有一天老人不在了,年轻的一个个一个孩子也饥饿和无奈的理想着。
关于这个悲剧描绘得很少,因为太多了,他不愿提起。
拿着他母亲给的三千块钱,他又准备离开家,外婆看着他,说“孩子,你要好好活着”。这个七十几岁的老人看着他,有说不出的一些哀伤,他心里也明白了。
夜里,他背着那把借来的木吉他,然后走了,母亲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两个女人的一些哀伤,当到车站的时候,他才掉了眼泪,很热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