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膳,李轮小睡了会,石榴跟绿袖俩人替他洗漱一番,正准备往书斋去,心中却有些奇怪。自柳儿来了之后,平常都是由紫衣跟柳儿做这些事,今天怎么换了人?紫衣呢?她今天又上那里去了?一想到紫衣,突然想起昨天外婆说,让紫衣过荣国夫人府去趟,李轮拍了拍自己的头,嗨,我怎么这么糊涂,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若真的忘了,怎么跟老太太交代?看外婆非要见到紫衣的样子,却不知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石榴,你去叫紫衣到我这里来下。”李轮叫住,端着面盆,正准备出去的石榴。
“是的殿下,我这就去叫。”石榴应着,端着盆转身出了房门。
李轮重新坐在木塌上,看老太太说起紫衣那表情,似乎她们之间有点什么关系,可又不好深问外婆,自己太清楚老太太的脾气了,她既然不想说,问也白问,还不是自讨没趣?还是问问紫衣吧,是现在问她好?还是等她去了回来再问好?这话还真不好出口。你说这俩人,说起来也算自己的亲人,一个是姑姑,一个是亲外婆,凭自己的感觉,她二人对自己不是表面上的好,是真的很好,可对我怎么又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或许是在宫廷之中……。
“奴婢见过殿下。”紫衣笑盈盈的从外面进来,垂手屈膝行礼之后,低头站在李轮面前。
“哦,”紫衣的话打断了李轮猜想,心想:这么快就进来了,还没想好怎么问呢?还是先说点别的吧。抬起头来冲紫衣微微一笑:“午膳后,怎么没见到你,跑哪里去了啊?”
“回禀殿下,奴婢见你午睡,抽空教柳儿习字去了。若殿下不习惯他们伺候,奴婢以后不去就是。”紫衣低着头,或许,她以为李轮是不习惯石榴、绿袖的伺候,不满自己没前来伺候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冲李轮笑了笑。
李轮见紫衣的样子,心里有点想笑:知道你想到一边去了不是?这样也好,自己跟母后、外婆说话,她们不是常常这样?跟自己说些看似无关的话题,说着说着就将话锋一转,看起来视乎毫无逻辑,杂乱无章,可哪回不是让自己感到无措?后来不得不将实话乖乖的说了出来,我何不学学她们?
李轮盯着紫衣的脸看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你沏茶的手艺很不错?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什么时候也沏来让我喝喝可好啊?”
“回殿下的话,是殿下未曾问过奴婢。再说,您还没到喝茶的年纪,故而,奴婢未提及此事,这也是……”紫衣见李轮怪怪的盯着自己看,奇怪的瞟了眼李轮,赶紧又低下头来,把后面出口之话咽了回去。
李轮看着紫衣,自嘲的笑了笑,心里骂了声:我学的什么呀?这第一次就闹笑话,我这是问的什么话啊?被人一席话说得自己是无言以对,可人家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我还的确没问过,从年龄上说,现在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喝茶好像是早了点。李轮啊李轮,你怎么就这么笨啊?没想好就说,
李轮看了眼低头偷笑的紫衣,心里却埋怨起来:什么姑姑哦,见我出糗你到像是挺开心的。想想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冲紫衣“嘿嘿”的干笑两声,“嘿嘿,你是在那里学来的啊?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可好?”
“奴婢不敢,此乃奴婢入宫前,跟家师学得一招半式的,恐贻笑大方的。”紫衣低着头,自谦的应着问话,却用眼偷瞟了眼李轮。她心里恐怕也在琢磨,今日好好的,殿下怎么突然有兴致,跟自己谈轮起这个来了。
见紫衣有些奇怪的偷瞟自己,李轮心中却暗笑道:刚才是你偷笑我,现在轮到我让你不知所措了吧?可还是不好问她跟外婆之间的事,这话不好出口,不知道该怎么样问,想想还是算了吧,等自己想好了再说。
李轮冲低着头的紫衣,盯着她的脸微微笑了笑,“昨日我去牡丹苑,荣国夫人说你的茶艺很好,她想喝紫衣沏茶了,让你去过趟,昨天把这事给忘了。”
“噢。”紫衣虽说嘴上平静的应着李轮的问话,可她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惶恐。
刚才见紫衣有点无措还在偷笑的李轮,此刻见紫衣怪怪的摸样,心里却没有了幸灾乐祸,而是有些无助与无奈,自己虽说不知道老太太跟紫衣到底怎么回事,可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惶恐,心中却多了几分不安,只是自己对此事是无能为力,是真的帮不上紫衣,只得柔声道:“都怪我不好,昨天回来把这事给忘了,你现在赶紧过去,别让荣国夫人等急了。”
“是,紫衣这就过荣国夫人府去。”紫衣低着头,小声应着,退出房门。
看着紫衣的背影,李轮的脑海中出现无数个问号,她为什么对自己跟海滨习武的事隐瞒,可好像母后又知道,按理说母后的脾气,若是紫衣有意隐瞒的话,为什么她又没责罚紫衣?
她跟老太太又是什么关系?老太太似乎非要见到她,好像并不是只想喝她的茶那么简单,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再想起紫衣刚才听到让她去见老太太时,眼中闪过的惶恐,虽说是一闪即逝,自己却看得很清楚,紫衣好像很怕外婆。按说起来外婆很疼自己,紫衣又好像一直对自己很好,可她们好像又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是江夏王的女儿,窥基大师的师侄、智清师太的弟子,虽说自己偷听的时候,窥基说过,现在除他跟智清师太外,没人知道,但不知,是否跟窥基大师说的那样只他们几人知道,母后跟外婆是否真的不知道呢?
还有她跟那个海滨,虽说总是客客气气的,可看他俩的眼神,似乎有不是那么陌生,看起来那海滨似乎还很喜欢她,他们俩人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啊?
李轮心里在狂叫着: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好烦躁啊!这里的人和事怎么都这么怪异,想得我是头都大了,也没有个头绪。静下来想想,要是现在,要是现在有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跟自己商量商量那该多好啊。可看起来,在这里,人人都是古古怪怪,个个都是神神秘秘的,好像就没一个自己信不过。
此刻,李轮最想的人就是刘歆云了,不自觉的在心里叫着:刘歆云,刘歆云,你在哪里啊?也不知道,你的处境是否比我好?要是现在能找到你那该多好!要知道,在这宫廷中,做人可真难,要是我们俩在一起分析、分析商量一下,那该多好啊!我现在要怎样才能找到你呢?李轮忘了自己该去书斋,只是闭上眼,用手撑着头,靠在旁边的小桌上,想着他的心事。
“殿下,您请喝茶,喝过茶该去书斋了。”端着紫衣说是海滨师傅,特制健身茶进来的高春,打断了李轮的思绪。
“嗯,”李轮应了声,端起茶喝了口。看了眼,低着头站在旁边的高春,这么点大年龄,就在进宫好几些年了,多半有什么隐情或有不得已的苦衷,若不然,谁的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进宫做太监?心里叹了声:唉,你是命苦,我是心苦,看来我们俩是同病相怜哦。冲高春关切的问道:“高春,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回殿下话,奴婢父母在家种几亩地,一个姐姐,长奴婢两岁,下面还有兄弟三人。”高春谦卑的低着头,小声回着李轮的问话。
“你是怎么到了宫中的呢?”李轮看着高春。
李轮的问话,似乎勾起了高春的伤心事,见他将原本低着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声说道:“奴婢家里本来有几亩薄地,日子虽说不宽裕,到也能过,可就在奴婢七岁那年我娘身染重病,为给娘治病,爹爹变卖了家里的原本不多的家财,为一家人生机,我爹在无奈之下,找到了在宫中做事的同乡张富来,好在张公公收留,奴婢这才进了宫。”说完冲李轮微微抬头,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后来,令堂病好了吗?”李轮似乎受高春的感染,声音小了许多。
“老天怜见,奴婢进宫不久,奴婢爹就托人捎信来,说是奴婢娘的病痊愈了。”高春抬起头来,冲李轮一笑,又赶紧低下。
李轮看着高春笑了笑,关切的问道:“哦,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家里怎么样了?令尊、令堂现在都好吗?”
“多谢殿下,前些时候。家里还托人捎信说,家里现在一切都很好,让我不要惦记家里,安心在宫里。”高春感激的朝李轮拜了拜。
“你念过书吗?”李轮看着高春微微一笑,心想:这高春虽说是,平常话不多,可人还算机灵,对自己也周到,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的,若能加以调教,应该能为我用,往后这身边,可少不得对自己忠心的人。
“回殿下话,奴婢在家时认得几个字,后来……后来进宫,就……。”高春红着脸,低着头有些犹豫。
“是跟谁学的识字?现在是否还在念书?”李轮看了眼高春,可话一出口,心里却又在怪自己:我晕,在这里两年多时间了,什么时候见他读过书,还好意思问人家。连忙重新补充道:“你现在还想念书吗?”
高春一听李轮问自己是否还想念书,将头微微抬了下,随后使劲点了点,又埋了下去,把头埋得更低,话里充满伤感与无奈:“做梦都想,以前在家的时候,奴婢的爹常说,奴婢家里几辈都没出过读书人,一心想让奴婢去读书,六岁时便送奴婢去了,家乡的张先生那里念书,可后来因奴婢娘生病,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