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跪的人只是风柳绵,她晓得银容贵妃柳四姐姐掌管**,掌管**自然就是管天下女人,所以腿一软腰一弯就讨饶了。晋冉不是女人,也不觉得贵妃娘娘有多好看,是故很有种地不鸟她,不打算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单不跪,还很气愤。
她怎么如此软弱,懦懦地讨饶、懦懦地看人家的脸色,平日里折腾他的力气呢?
而且那贵妃心肠怎么那么硬,让她在刺儿堆里跪那么久,很疼吧……
好事不传远坏事传千里,银容妃子眼里精光还没闪完,就有宫人尖细的嗓音自外层层传来:“皇——上——驾——到——”
风柳绵立马就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皇上一来,虽说至少不用被银容妃子虐杀,但是名声肯定要臭,回家还不知道被老爹怎么整治呢。但问题就是,她随身还带了个拖油瓶晋冉,他可是带把儿的呀,偷看人家老婆,恐怕要死翘。她就听到心里的小恶魔用同样的语调尖细道:“这——下——死——嘞——”反身就想把骨头贼硬的晋冉扯过来一起求饶。
谁知一探手,就和他摸过来的手撞到一块儿,痛得发怵,他却是想都没想就抓牢了。
被他连推带拖弄到门庭中,膝间尖锐的疼痛感终于缓了缓,不过这孙子好像存心就只是想转移阵地,要不怎么愣是把下跪弄成箕踞而坐?
皇上再没上过期门宫,这招也晓得吧!你想弑君啊孽畜!!!连踹了他好几脚他也不动,直到明晃晃的珠帘卷起现出天子服章,他这才安安分分地单膝点地:“参见皇上。”
总有一天要被他的执拧与骄傲弄死,风柳绵腹诽,亦是行了宫礼。也不知道为什么,叶祁延温温地说出“平身”之后,周围响起了不少憋笑声,不知道是不是勾结好的。
“哦,玉公主也有雅意品书鉴画、整理古逸吗?”皇上心情不错,她低着头望着玄端渐近,在心里偷笑。
正当叶美人伸手将来扶她之时,银容妃子杀了出来,把她老公逮到一边,耳语数句,就听闻美人失笑:“哦,原来还养着小情人啊……是大将军不允,来宫中私会的吗?”
意态从容。
此语一出,柳四姐姐微微眯了眯眼,估计是很得意。风柳绵则是嘘了口气。估计,自己在她心目中是情敌榜之首,皇上的心越是一潭死水,对柳姐姐越好,自然对她也越好:柳姐姐你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我一小丫头片子,还能跟你抢什么?
可是她忽略了,身后有个拖油瓶。而且那个拖油瓶立马老不客气地立马黑着脸道:“不是!”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翻,风柳绵汗涔涔地点头哈腰说着“是”、“是”,还在背后打着手势。
可他还倔上了:“不是!”
还好皇上对风月不甚了了,没多久就命人把他俩送出宫去了,在马车上风柳绵就对着晋冉一顿炮轰:“你要死你要死你要死啊……不是偷情就是刺客就是撕拉撕拉,你你你你你至少要选保命呀,跟我又没有委屈你又没有委屈你!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还委屈呢你你你你你你要名节有什么用呀!”
晋冉抱着刀坐在车厢一边,安静地挑着车帘看月色,不言不语,她就很起劲地数落了他一车程的时间。
她就不明白,他那么硬骨头到底是为什么,好像去帝陵一趟胆子发育完全了的样子。城东王孙宅门檐上的风灯点亮了他的侧脸,倔强的,不平的,坚毅的……那些东西她不懂,被他收敛在心里,恐怕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这样想着也有点心疼:他是不是生气了,无端端被人说做了“养”,澄清之后还无端端被她骂了八百遍……他是不是,真得讨厌呢?
她小心地拿眼睛瞬瞬他,然后戳了戳他的肘弯。
他软软地瘫倒在了车厢里。
“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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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怎么了啊?”
觉炎想摸摸她的头、拂去她的泪痕,伸手却空悬,攥紧了放回身侧:“医正说没事,就是一些陈伤……”
“胡说八道!”她有些歇斯底里,“我又不傻,他……他……哪有陈伤会不声不响就晕厥的呀?!他得了什么病啊?是不是、是不是治不好了?不会是……不会是和阿妈一样吧……”
曾经有一天,阿妈也是这样,在灯下忽然晕厥过去。那个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吓得哭了一整夜,也不知道该向什么人去求救。如此相似的恐慌让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恍若有回到那个无穷无尽的夜里……
他苦恼地把她带进耳房中,喂了杯水给她,然后坐在阴影里叹气:“刚刚宫里的小黄门来过了,传圣上的旨意。”他顿了顿,良久才开口,“你和小晋……”
“没有……他不会有事情的吧,啊……”她捧着热茶一抽一抽的,眼眶红得像兔子,肩膀也垮了。
“应该吧。”觉炎望着窗外,花窗未关,可以看到院子对面的厢房里。“你们……你有没有看到他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睁圆了眼睛,“毒……不会啊,他只吃过一种果子,就在妍雪宫外头,不过那果子我也吃了呀……啊不对!他吃过圣上的糕点,可我没吃!”
“胡闹!”觉炎伸手就把她的惊叫捂在嘴里,却不想她戒备地一退,拌在桌腿上一记好摔。
温温纯纯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逝,慢慢变黯。
他轻笑一声,把她自地毯上拉起来便推门而出:“罢了,不要与他人提起这件事。叔父这几日出门了,你们的事,我先压一压。小晋会暂时住在家中,待毒清了再走,你不用担心。”
门启门阖,只剩下明烛摇曳。他的背影清正,踱过了堂前一片片的月光。几天来第一次站在觉炎面前,就是自己闯了祸让他收拾,还不给他起码的信任。
而他只是微微笑得很落寞,说你不用担心。
阿叔出门了,不过有我在,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竟会舍得那么温柔的觉炎难过。为什么要躲呢?也许真的只是玩笑。即使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的话那也是个大便宜不是么?
她苦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