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一次吗？就是那个下着大雨的周末？”她醉眼朦胧的看着我，“我从图书馆出来，正好碰到你，你在大雨里骑着自行车，笑着一仰头，问我要不要走。”
“你还记得吗？”她仰头看着我，孩子般纯净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我记得，我都记得。”
“记得就好，我还以为时间太久，你都已经忘记了。”听到我肯定的答案，她很满意的笑了。“那时候，你送我回家，我让你把我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的小区前，但其实，我根本就没住在那里。”
“我住在城西那片快要拆迁的老房子里，那里的房屋歪歪扭扭，黑乎乎的墙上画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巷子里永远不见天日，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又脏又臭。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因为一下雨，巷子里就满地泥泞，脏水横流。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住在那种地方，所以我对你撒了谎。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去。”
她歪着头，侧脸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美得出奇。她在尽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讲她心底的伤，但我知道，她有多在乎。我的心随着她轻轻的语调，起起落落的疼。
“那条巷子又深又黑，路很滑，我一路上都走得提心吊胆，但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从脏水里爬起来，一边走，一边哭，一边骂自己自作自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心里很难受，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愤懑。”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时候，我家里真的很穷啊，住不起好的房子，只能一家三口挤在那种老掉牙的房子里。爸爸和妈妈都没什么文化，所以想要我好好读书，将来不要像他们一样吃苦受罪。初三那年，我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好不容易才从家乡的小县城考到市里这所学校来的。可是因为你，我还是走了。”
“但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内疚，我只是想告诉你，作为朋友，我也欺骗过你。”她哼出一个自嘲的笑，“其实我何尝不和你一样，那时我们毕竟都太过年轻不懂事。所以，宋南，真的没什么好抱歉的。因为，我们都会有各自的虚伪和懦弱。”
“就如同那时候的我，一直害怕会受人轻视嘲弄，怕所有年轻时无知的流言，所以，只愿意让别人看到我好的一面。哪怕那好，只是虚幻。”
她勇敢的直视着我，眼泪似透明的珍珠，一颗连着一颗坠落。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对着我恍惚的笑了一下，仿佛是累极了，歪倒在阳台上的小沙发里。
夜已深，喧闹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我起身去拉窗帘。窗外，大雪未停，纷乱迷离似人生。
我忍不住叹息，回头看了眼莫小白，她在沙发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沉稳。
我蹲下身去，轻轻擦干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不知是不是我弄醒了她，她突然间睁开眼来，一双眼睛似点漆，直直的看着我，梦呓般的说：“宋南，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会忽然不在这世上了，我最后悔的事，是一直没勇气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你。”
我怔住。
她重新把眼睛闭上，嘴角上扬，轻声呢喃：“我曾喜欢你，一直到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