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有耐心,竟能点头答应了他们的婚礼,或许是莲华生说的回赠太过诱惑,诱惑到他即使参观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婚礼,也乐此不疲。
宁冰焰有些疑惑的抱肩站在宝婵身侧,侧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秋水很古怪?”
“哪里古怪?”一心等着看新郎新娘出现的宝婵此刻望眼欲穿,一面探头瞅着一面心不在焉的问道。
宁冰焰白了她一眼,拍着她的胳膊说:“喂,你觉得以秋水的性子,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所有物归属别人吗?”
宝婵被她拍的一阵疼痛,皱眉揉着胳膊说:“好像不可以,不过谁知道呢?雨生说华生早就有计划对付皇帝表哥了,皇姑姑你要相信华生的实力哦。”
“哦个鬼啊!”宁冰焰无力抚额,她岂会不知道华生的实力,但她更知道自家皇帝小侄子的实力啊。
外头的鞭炮已经放起,为了不做过多惊扰,对外只称是为家人过生日。宁生雨生嬉笑着将一对新人牵出来,长生与大长公主做了证婚人,宾客里头只放了两只鸽子将福生霜生从宫里叫了出来,加上不请自来的皇帝及其近卫军,余外没有旁人。
原本花生也想穿着一身新郎装出来的,叵耐华生知晓了他的来历,怎么都不愿意,好歹把凤冠给他戴在了头上。
一步一步走向对方,手里扯着的红绸仿佛月老掌心的红线,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花生,线上缠绕的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约定。他想起刚才在院子里对那个人说的那些话,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离开,换你接替我的位置。那个人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欣喜吧!即使身为帝王习惯了喜怒不言于外,他也终究是雀跃的,一把拉他起来,几乎忘了君臣之仪,只一遍又一遍的问他,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两年之后他就可以和花生在一起,再没有人可以分开?
他含笑点头,那一年为了弥补自己当初无力阻止花生远嫁的缘故,他央求着福生下了猛药,到底医治好了双腿,才得以远出关外,亲自带花生回来。明明知道这样的相守是短暂的,但他仍然甘之若饴,因为这一生他都会留存在花生的记忆里,永不曾离去。
莲家上下多数人都已经过了花生与华生的洗脑,认同了这场婚礼,唯独霜生刚回家,傻愣着一对眼珠子,说什么都不接受,狠狠拉扯着雨生去到院子里,急切的追问:“他们两个兔崽子是疯了吗,还是你们都疯了?男人跟男人已经是禁忌,怎么还可以答应兄弟结婚啊?”
雨生嗤嗤冷笑:“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不同意他们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时不时给你来几句大哥二哥多保重之类的话,就算我再怎么冷血无情,面对自家兄弟的性命要挟,多少也该有点同情心吧?”
“简直胡闹!”霜生愤恨的咬牙,“怪不得我夜观天象,看见两颗紫宸星竟然交拢在一起,我还以为应的是南方三省的大旱之故,想不到应的是红白莲共体。”
雨生悠闲的扑扇着扇子,胳膊肘捣了霜生几下:“哎哎,别那么放不开嘛,他们相爱归相爱,只要不生孩子不就得了?啊不,他们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你说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你今年也十九了吧,老大不小了吧,对象一个都没谈吧,不会是也好这一口吧?”
雨生一叠声的问,几乎要把霜生问趴下才甘心,霜生躲闪着他的目光吱唔:“什么跟什么啦,我只是潜心修习星象之术,顾不得男女私情而已,才不会......不会像那两个混蛋一样,做出这种不人道的事来。”
“果真如此?”雨生不怀好意的轻笑,“我还以为当年我们众口一词退出朝堂时,你不愿舍身出来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某人呢。”
“观察......观察谁了我?你不要乱开玩笑啊!”霜生被他问得心里发毛,跳脚跑开,“莫名其妙,我回去看婚礼去了,才不要跟你这种流氓瞎讲。”
看着霜生落荒而逃,雨生嬉皮笑脸之色渐渐消退,暗里摇摇头,他与霜生也是自幼一处玩到大的,俩人虽然脾性多相似,但论起智谋他自诩比霜生要高出一截,又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思呢?真是个傻子,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九五至尊的皇上?
冷眼看着面前一室红烛的屋宇,他也只能奉送一声叹息,悄悄的潜回嘉宾席里,看完这场盛世繁华里不该出现的婚礼。
死死地顶住门,花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华生会选择头一天晚上圆房了,这帮子坑爹的嘉宾纯粹是来砸场子的,俩个大男人的婚礼干嘛要提出来闹新娘啊?
顶不住了,花生就开始朝华生发火:“我不要管了啦,是你说的会搞定好一切的嘛,为什么现在是这种局面?”
华生也急的一头是汗:“那时我只防着宁秋水不来添乱,那会想得到添乱的是大嫂和二嫂啊?”
“所以我就说编剧该死啊,好好的人物设置,为什么要在爱好一栏里莫名其妙加上耽美情节啊,我想着外头两个腐女的表情我都觉得恐怖,说什么要现场参观?啊呸,他们洞房时怎么没给我们机会现场参观啊?”
华生忍不住笑出声:“还不快小声点,大嫂听见了又有你好受的。”
沮丧着小脸,花生问了最后一句:“华生,我能说一句发自肺腑的吗?”
“可以。”顶门顶的很辛苦的某只疑惑的点头。
半刻之后,他觉得这辈子做过最痛苦的决定莫过于此,因为花生经得他的允许后,确实发自肺腑说了一句:“大哥二哥,你们休妻吧!”
门外头静了那么几秒,而后是大刀阔斧的砍门声,受到牵连的华生无奈抱起惊吓住的罪魁祸首越窗而逃。有幸跟着宁秋水出来的侍卫们,直到晚年帮忙整理宁孝武帝文献时,才隐晦地提及了那夜不同寻常的经历,而大长公主与宝婵郡主也因此在史书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宁秋水起驾回宫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小贝子快手快脚的迎出来伺候着,看他的神情倒比去之前好了许多,心下不由得跟着欢喜,一口一个万岁爷的叫着:“万岁爷您是不知道哇,您走的那两天,奴才每天都听见咱们东六宫里头落了几只喜鹊,见天儿的叽叽喳喳叫唤。奴才正琢磨呢,该不会是有什么喜事了吧?可巧万岁爷您就回来了,是不是那位小主子也跟着回来了?”
宁秋水看他问的含蓄,知他心里头想些什么,猛不丁一个爆栗子敲在他脑袋上,笑骂道:“有那等闲着没事瞎琢磨的功夫,你倒不如宫里宫外转悠几圈,捡些新鲜的说给朕听听,省的朕呆在宫里头闷得慌。”“哟!”小贝子瞪圆了眼,悄没声儿的跟在宁秋水后头,低声问说,“万岁爷,您没把那个小主子带回来啊?难不成......难不成他们真的结婚了?您不是一直......挺得意那个小主子的么,怎么这回......”
“这回怎么了?”宁秋水哼了一声,小贝子赶紧掀了帘子,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殿里,殿前听值的宫女福了一福,正要端了盆来与宁秋水洗漱,却见他摆摆手,将屋子里的人都挥退下去,独留了小贝子在跟前,端茶倒水的照应着。
宁秋水轻抿口茶,看小贝子还在眼巴巴等着他说下一句,禁不住好笑:“小贝子,你跟在朕身边也有十个年头了,朕登基之后就一力扶持你做了这六宫都总管,好歹也是宫里有头有脸有资历的人,怎的还这么沉不住心事?”
小贝子讪讪一笑:“奴才平日里在宫女太监面前耀武扬威那是仗着万岁爷您的面子,现在不是在您跟前么,奴才有几根花花肠子万岁爷还能不清楚?奴才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万岁爷说奴才沉不住心事,那是夸奴才的好话,奴才谢过万岁爷了。”
“倒是有你的!”宁秋水被他哄得十分舒服,撇着茶汤沫子,竟也愿意跟他说一些体己话,“你小子若真这么老实,朕也不会那么多琐事烦着了,有空你呀也帮朕多看看,多听听。就说这一回红白莲之事吧,要不是朕放在外头的张龙赵虎他们通知得快,你的脑袋啊现在也不会安稳的呆在脖子上了。”
小贝子听着话里有话,忙忙地跪下磕头道:“万岁爷,您可别吓唬奴才啊,奴才对万岁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哪。您说莲家兄弟消息封锁的那么严实,奴才哪能知道的那么多啊,就算无意中知道了也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主子的。”
宁秋水笑了笑:“起来回话,朕不过那么一说,你怎么就怕成这样?朕知道你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可是你不能拿朕的心头好开玩笑,懂吗?说罢,是莲霜生还是莲福生,告诉的你红白莲里头必死其一的?”
小贝子失神怔住,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只得磕头道:“回万岁爷,是那会子莲七爷刚负伤回来时,太医院的莲福生莲大人与司天监的莲霜生闲谈时,奴才不小心听见的。莲太医说七爷的伤若要好也可以,若要不好也可以,只问莲霜生莲相师,是要七爷好还是不好?莲相师就那么掐指算了算,说那就好吧,总归是有一个必死无疑的,然而现在还不到时候。奴才听他们说得玄乎,就偷偷回来了,再之后就是万岁爷您下旨颁布了七爷已死的事实了,奴才想着或许都是掩人耳目之计,就没把这事告诉万岁爷,只私下里跟张龙赵虎他们说了,好好跟着莲家那两位兄弟,若有变故即刻回来禀报。不想万岁爷神通广大,奴才这点雕虫小技哪能瞒得过万岁爷啊?奴才真是该死了!”
“知道该死就好,朕也是听了张龙赵虎说你曾经嘱咐了他们一些事,朕心里想着蹊跷,一直都等你跟朕亲自说,你不说朕只好开口问了。你当初听的没错,这就是朕为什么会允许他们兄弟二人结为夫妻的原因,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这个传说也该有个了结了。你也不必担心死去的会是花生,而一再对朕隐瞒了。”
小贝子本就心性聪慧,听到此处不免茅塞顿开,一时又觉得唏嘘:“原来……万岁爷欣喜的是活下来的那个是七爷。”
宁秋水淡淡起身,几步走至书案前,轻翻着暗上看到一半的《西游记》,微微一笑:“这天下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传说,朕当年为红白莲的传说所困,差点痛失心爱之人。从今以后,朕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莲左相固然是国之栋梁,可是朕……更舍不得那个孩子。”
“奴才明白了。”
修葺一新的院落里,身穿宝蓝常服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捡豆子,自从经过洞房那夜的无心之过后,家里头的两位嫂嫂近日就很少给他好脸色看了。为了自己与华生不受委屈,尽管知道接下来面对的事情将会很残酷,花生仍旧毅然决然的接受了两位嫂嫂的独家专访。
紧张的对着手指,鼓着腮帮子坐在椅上,花生一对善睐明眸中流光轻转,迟疑的看向前头端坐着的大长公主与宝婵郡主。
宁冰焰看他一脸的单纯无害,顿觉自己即将问出的话有些无耻,可是不问吧又憋在心里难受,掩口干咳了两声,到底细声问说:“花生,那个……平日里都是谁在上谁在下?”
花生对在一块缠绕的手指陡然折了一下,僵硬着面孔回答:“他上我下。”
憋不住的宝婵兴奋得两眼直发光:“那一般持续多长时间?”
“不太清楚……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哇哇!跳过跳过,换下一个问题,你们用不用什么道具之类的啊?”
“……不用。”
“哇哇,大嫂,是亲身上阵呢。”宝婵紧攥着大长公主的衣服,就差没上去拥抱了。
宁冰焰一脸不耐的把她推开:“让你问些正经的,你就是抓不住重点。我问你,花生,这圆房也有三四日了,你就没想过反攻为上?”
花生满脑袋黑线:“嫂嫂,你有话直说吧。”
“哟,挺痛快哈。”宁冰焰禁不住鼓掌,“若要我们两个原谅你那日一时的口头之快,你就拿出点诚心给我们看看,今晚换你在上,华生在下,怎么样?”
“皇姑姑!”
“大嫂!”
宝婵同情的与花生对视了一眼,大长公主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