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华生的方向挪动两步,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离间我们?”
“因为……三国的兵马已经聚集到了姜国边境,姜国的南边就是宁国,若是姜国不保,下一个濒临灭绝的就是宁国,所以宁国皇室迫不及待的想要先一步找出红白莲里的红莲来,再毁掉白莲,成全‘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的传说,从而达到‘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鼎盛局面。我与你……便是传说中的红白莲,但现在究竟谁是红莲谁是白莲,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离间我们,企图试探出谁才是红莲。”
再把位置往华生靠近两步,我支着下巴问:“红白莲的传说我知道,关键是无凭无据的他说试探出来就试探出来了啊?不符合科学逻辑啊。”
华生用柳枝编织着花环,飘渺的容颜荡漾着神一般看穿万物的微笑:“是啊,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王,他说的便是真理。花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了,所以…..就不要为那些小事伤了和气吧。”
“呃……嗯…..华生,其实你不用这么伤感的,我肯定是白莲了,按照本剧甜中带酸的抒情方式,编剧一定不会给我安排个好下场的,你作为本书出色的男二号,我坚信就算我这个男一号挂了,你也会顽强地活到故事收尾的。”
尽管我的安慰方式独特了一点,不可否认华生被我逗笑了,褪去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换上平和的面容,招手让我去到他身边。
我刚坐下来,华生就把花环扣在我头上,笑说:“果然只有你最适合这春色。花生,你仔细听我说,皇室必定还有下一步离间我们的计划,你只当做不知情,继续跟我分房而居,等到我把大长公主与宝婵郡主等人从府中清除干净了,咱们再在一块儿谈天说地吧。”
他说到宝婵郡主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宁秋水跟我说要把宝婵嫁给你呢,你有没有听过这事?”
华生淡淡的嗯了一声,说:“被我以尚未及冠给拒绝了,宝婵郡主好虽好,然而终究不是我想要的。江凌玉明面上说是你要来的,但私底下谁也说不准宁秋水是什么意思,作为虞夏进献的美人,宁国的前皇妃,贬去臣子府中做丫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奇闻了,我只怕宁秋水用你做钓饵,引出江凌玉身后的人马。”
好你个宁秋水,我要把水葱,你还给我捆炸弹了,攥着拳,我义愤填膺的问华生:“那我现在怎么办?回去卖了江凌玉?”
“那倒不必,依我之见,不妨把这些烫手山芋推给别人。”
“比如……”
“比如推给大哥二哥三哥他们。”
华生说的理所当然,我却暗暗捏把汗,说到底,这两位皇族还是坑在了自家人手里,华生你也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凑在一块儿叽叽咕咕商议完对策,我就和华生兵分两路实施去了。
小芬晶晶出去采买布料,恰好剩着江凌玉在屋里一笔一笔写小篆。我夺下她的笔,说了声要离家出走,就命她收拾行李。江凌玉疑惑的打包好衣物书本,捡着好看的首饰拿了几件带上,边跟着我往外走,边问:“七爷这是上哪儿去?”
我踱着步子,尽量表现出自然的姿态:“我的教习期限也满了,以后上早朝肯定会碰到华生的,还不如去我大哥那儿住一阵子,锻炼一下身手,为参加秋季狩猎大会做个准备。”
“就我们两个去,这不太好吧……公主殿下还在府中,万一知道了这事,七爷岂不是让小女为难?”
“没关系,到了绿营,我自会写封信给公主,说明缘由的。”
江凌玉闻言婉约一笑:“何必那么麻烦,七爷为何不把公主一起接来?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疏远还怕来不及呢,心里闷闷想着,我嘴上却托词说:“公主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绿营的风吹日晒?便是你,我原本也舍不得带过来的,不过穿衣吃饭端茶倒水什么的,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小芬晶晶固然很好,但你是新来的,带你出来也好尽快熟悉一下丫鬟的业务。”
说到此,江凌玉向来淡雅的面庞不禁涌现一丝扭曲,忍了忍,才恢复过来说:“那小女多谢莲大人体贴了。”
“不客气。”
暗自怀着鬼胎到达绿营正门,拿出腰间坠着的一堆玉牌,挨个亮出来试了一遍,最后还是莲家黑底白纹的府牌发挥了作用,守门的将士不敢多耽搁,开了门放我们进去。
赶上宁生也在绿营进行实战野练,站在城门上看见我,刷的砸下来一石块,跟我眉对眉眼对眼的笑道:“老七,今儿怎么想到绿营来玩了?还自备了拉拉队!”
“这不是看你在这儿嘛,想你了呗。”我隐瞒了实情,跟宁生耍贫。
宁生也不费功夫思量我话里的真假,倚着城墙就招呼我上去。兄弟俩人把手言欢了好一会,才兴致高昂的去军机处办公室会见大哥。
黄金白银青铜等三甲军众将领正聚在军机处开会,商议边城防守计划。门卫通报之后,将领们碍于有闲杂人等在场,不便多交流,纷纷夹着战略效果图离开,剩下我宁生江凌玉和大哥坐在一块儿闲话家常。
明白了我的来意,大哥严肃的面庞稍稍有点变形,不太相信的再次问我:“你说要来我这儿军训?小模小样的,你吃的消这大刀阔斧吗?”
一听他这小看人的口气我就不服,扒拉着领襟露出大半胸膛说:“你看看,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腹肌?”
“穿回去!”
意外的没听见表扬,倒是长生宁生不知中的哪门子邪,竟格外严厉的吼了我一声,还吼得那么整齐。大概也自觉失态,宁生搓搓手臂,自个儿嘟囔一句:“妈的,老子天天在军营看那帮大老爷们光膀子,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怎么今儿一看你光膀子,我就觉得猥琐呢?”
“那是因为你羡慕嫉妒恨!”不屑的回他一声,我赶紧把衣服穿好。
“好了好了。”长生轻咳了一下,打个圆场,说:“来就来吧,你也确实需要锻炼一下,等一下让你的随从把行李放我偏房里去,反正你也不会呆太久,凑合着跟我住一个院子吧。”
“好啊。”我欣喜的鼓掌,真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啊。
安顿好了住处,我就开始放鸽子给公主回信,让她在府里先和宝婵郡主一块儿玩着,有事就用白鸽通知我。
江凌玉虽说名义上是我的丫鬟,但考虑到她之前角色的独特性,我也不敢太怠慢她,就花了点小钱,让木匠在窗边加了一个小床,顺带支起藕荷色的蚊帐。
睡梦里忽闻号角声,我坐在床上吐字不清的问江凌玉几点了,她看了一眼沙漏上的刻度,打着哈欠说五点半。
我倒头捶床暗骂,苦命的军旅生涯,一般都他妈从睡眠上开始的。
好不容易醒神穿衣,跑到操场集合,带队的李副将瞅瞅我凌乱的衣服,皱了皱眉,顾及到我大哥的面子,只得从鼻孔了哼了一声,让我归队操练。
中午在大食堂吃了点小锅饭,下午跟着宁生进山林打打野味什么的,晚上回来再写封信给公主,一面报平安,一面向组织汇报军训情况。
就这样拼死拼活过了七八天,打开临行前华生给的锦囊,我暗暗把下一步的行动记在心里,烧了锦囊,就背着箭筒自己入山打猎。
回来时是大哥把我提溜回来的,马后座还绑着我逮到的俩只挤眉眨眼的小兔子。军医来营帐里看了看我的伤势,下结论说右手轻微骨折,最近别用,养几日就好了。
送走军医,长生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看白痴,我挥动着缠满纱布的手,一再解释:“我真的就想抓俩只兔子送给公主,如果用箭的话我肯定不会受伤的。”
长生摆手,不愿再听,回头就想让江凌玉收拾收拾送我回去。我急的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水润的杏眼无辜眨巴眨巴:“哥哥,等我养好了再送我回去呗,这样子一定会让公主他们看笑话的。”
“你……你给我放手!”长生凝眉,我穿过来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在府中看见他的身影,相对于雨生霜生福生,我对这个大哥其实蛮敬畏的,他对我也如同父亲对待儿子,一直威严有加,和蔼不足,此刻被我缠住,倒是一时慌乱,掰了掰我的手,没掰下来,只得说,“先放手,再商量别的。”
“我不,”又加了几分拥抱的力道,我继续纠缠着他,“你必须答应我不许赶我走。”
“……我答应。”
“还得再答应我,如果公主有来信,你得帮我回。”
“……我答应。“
“还有……”
“莲花生!你有完没了你?”
眼看着长生就要发火,我立马撒手,躺回床上,拉好被子:“好吧,先想到这里吧。”
第二个计划也完美成功,我激动地背着长生比了个v字手势,琢磨着下面怎么给公主回信,内容是否要设置的肉麻一点,亲密一点,让长生回信也回的有点激情。
江凌玉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缝着我抓兔子时撕破的衣袖,偶尔抬头瞅一眼我癫痫发作一般的纠结表情,关切的问我:“怎么,公主又给你出难题了?这次是抓什么,野猪还是牦牛?”
沾着口水,我把信原样封好,递给小兵交去给我大哥回复,才回她:“还没到去大草原征兵的时候呢,抓哪门子牦牛啊?不过,难题倒是真的,公主问我男人来不来月经?”
“啊!”江凌玉被针尖猛戳一下,咋呼一声,扔了衣服,问我:“公主怎么敢问你这个问题啊,那你怎么回她的?”
我耸耸肩摊开双手:“谁知道呢,估计是她又痛经了吧。我没回她,手残了,这种答案还是请教大哥吧。”
江凌玉蓦地抽搐了一下,打水洗脸伺候我上床睡觉。
半夜,我听了听呼吸,觉察江凌玉是真的睡下了,才爬起来开窗放进一只金雕,展开他腿上的纸条: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宝婵郡主在府中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对雨生格外关注了。坏消息是华生不幸被抽中去外省考察民生民计,监督换届选举,最近没时间与我通信了。
撇撇嘴,我重新爬回床上,做起与华生远走江湖的逍遥大梦来。
一来一回,算算大哥跟公主通信也有半个月了,花钱买通了伺候大哥洗漱的小兵,侧面探知了如下信息:
第一,大哥经常会在独处时莫名其妙笑出声。
第二,三军将领开会时,如果有人提到用结水成冰、火焰进攻,大哥就会心不在焉。
第三,每次熄灯时,要是白鸽还没到,大哥就会下去各个营帐巡查,顺带着问有没有人看见鸽子飞进来。前儿巧了,白鸽没来,一个士兵说联合军演时肚子饿烤了一只,大哥气的着人拉下去打了十大板呢。
总之,种种迹象都表明,大哥已经进入了青春期的萌动状态,爱情的小芽就要发出来了。
嘿嘿嘿,我情不自禁的在屋子里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江凌玉摆弄着墙上挂着的弓弩,鄙视我的恶劣行径:“你还真是脱裤子勒腰带——多此一举,公主和将军的来信哪一回不是你过目完才给人寄回去的?现在还花钱买什么内部消息啊。”
我停止舞动,不耻下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作为他们的牵线人,我总得关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吧?信是一方面,但现实表现是另一方面啊。”
“我倒有个好主意,”江凌玉凑到我耳旁,嘀咕说,“太上皇的四十诞辰就在今年九月,半年前宫里就听说三甲会试和秋季狩猎全部推迟到十月举行,举国欢庆一个月,并派可靠大臣代表皇上舆驾亲临卧龙山,为太上皇祝寿。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毛遂自荐去卧龙山,给公主和莲将军留下独处的空间啊。”
“这么好?”我摸着下巴,问出最主要的问题,“喂,出这趟公差有没有的钱赚啊?”
江凌玉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傻子,我以前可是皇妃啊,给皇帝贺寿的事怎么也看过两三回了,里头的门道还能不清楚?没得钱赚,我忽悠你去干什么?出差沿途一定会有各省官员慰劳我们的辛苦的,到时候你记得跟我四六分就行。”
“好说!”
嘿嘿嘿……我与江凌玉会意一笑,开始写草稿申请去贺寿。
申请书批下来那天,果被江凌玉说中了,听说我要去上山,大哥那表情比中了六合彩还兴奋,还激动地要派支精锐部队护送我回京。
谢绝他的好意,我决定来时怎么来的,走时还怎么回去。
小芬晶晶坐在院子里石桌旁,一边打着如意结,一边回我说,公主回宫住了,宝婵郡主跟雨生逛街去了,霜生去监测天象了,福生外出采药了。
真是不给力,连句道别都找不到个人说。
刚去厨房搜刮了一些甜点,吃到一半时,宫里的仪仗队就扫兴的到达莲府门口了。
忙忙的领着府里的丫鬟小厮跪下接旨,小贝子照本宣科的念完,才弯腰扶起我说:“莲大人,恭喜恭喜呀。皇上听说大人主动请缨去贺寿,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哟。除了这个黄金万两,白银五千的贺礼,陛下还托我给大人带了三样东西。”
瞅瞅他略显空荡的身后,我问:“哪三样?”
小贝子招招手,命后面跟着的人捧上一个托盘来,揭开了帕子。
“这一件是黄袍马褂,这一件件是御赐金牌,这两个可保大人所到之处,各省部都会给个方便,至于第三件嘛......”他顿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宝贝来,“是个凤配,陛下让您亲手交给皇太后娘娘,略表孝心,陛下还说,若是皇太后娘娘回礼了,不论是什么,务必照实呈上来。”
我郑重接过三样东西,叩首跪拜:“臣遵旨。”
小贝子麻溜儿的扶我起来,扣着兰花指抿嘴一笑说:“莲七爷,跟小的您就别那么客气了。您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月,路途遥远,甚为辛苦,还请大人多多保重才是。”
要不说人家年纪小就爬上总管太监的位置了呢,你瞧人家这话说的,多贴心哪,换我是宁秋水,我也乐意不顾常理的提拔他啊。送走了红衣太监们,留下一队身着藏青色天马箭袖皇家护卫队,带上府里丫鬟小厮匆忙准备的衣服干粮,拉上前皇妃江凌玉,我就开始向着史书中记载的太上皇所在地奔去。
凭借三年游学得来的知识,我简单画了几幅路线图,最后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理论作为参考依据,大家伙举手表决选出了最近的一条小道。路上听从江凌玉的话,走几个乡镇我就停一停,等着贪官们来送礼,收完礼再顺便记下他们的体态特征,传回大理寺监审查。
晚上扎营歇息时,就燃起篝火,没事跳跳舞唱唱歌,先是温习了一遍周杰伦大人的古风系列经典曲目如青花瓷东风破等,再翻唱了一遍梁静茹姑娘的《宁静的夏天》,最后流行通俗一起混搭唱了了一遍,才看见了卧龙山半个人高的大牌匾。字倒是好字,就是旁边多了几笔‘到此一游’有碍观瞻。后来打听到是去年纪大学士送贺礼时干的好事,我一心痒,借口无双不成对,也拿了把小刀,在卧龙山三个大字的另一侧刻上‘知足常乐’才善罢甘休。此次随行,江凌玉接了圣旨,准其贺寿期间依旧以皇妃品级待遇前往探视,便换了皇妃礼服,冠饰九翚、四凤花钗九树,两博鬓九钿,着青质绣翟,绝代风华,高贵天成,乍一看特像我娘亲。
我把这话说给江凌玉听,倒让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山下负责守护太上皇的御林军在我们尚未过桥之前,就扬声喝止了,派了一队轻骑过来,搜身检查。
查到我和江凌玉的车马的时候,带队的分队长一看就知道没近过女色,手还没伸到我们胸前呢,就开始紧张的哆嗦了。
叹口气,我把江凌玉护到身后,挺身而出说:”先摸我吧,等会我帮你摸她。”
分队长被我的奔放吓得哆嗦的更厉害,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江凌玉更是彻底的笑瘫在地上,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说:“你放心摸吧,他是莲家七少爷,男生女相而已。”分队长听完,略显迟疑的看看我,伸手在我喉结上摸了摸,才放宽心搜了一遍,搜完了也没给结论,自己躲在一边嘟囔着什么。
本想回头趁机吃吃江凌玉豆腐的,可一看她摆出那副‘敢摸老娘一下你试试’的表情,我就把手缩回来了,象征性的上下看了几眼,就汇报给分队长说,一切都ok。
下马过桥,御林军总统领,即第六章里提到的军事科代理老师林统领大人,竖着丈二长的一把红缨枪,见着我就像见到克星,吹胡子瞪眼的说:“呔,兀那小子,怎么这回是你上来?”
蹦跳到他面前,我有意惹他生气:“因为人家表现好啊,年底评先进的时候我可是拿第一呢。这么优秀的人不来贺寿,林大人还想谁来呢?”
“这是岂有此理!你这小子也能评上先进?难道说朝政比上两年更腐败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你说这习武之人脑子里都净装肌肉了吗?思想能不能别这么憨厚和给力啊!我默默擦把汗,权当没听出来他是讽刺朝廷呢还是讽刺我.
恭敬地作了一揖,请求林统领给个方便,让我见见太上皇。
林统领看我规矩多了,才哼了一声,开闸放行。通往半山腰的小路真的是……怎么说呢,假山林立,奇花繁盛,异树葱茏,偶尔用来歇脚的亭子也建造的别致有趣,风格多变。我慢慢吞吞的边赏景边往上爬,对坐在轿子里正掀开帘子往外看的江凌玉嘀咕道:“知道的说太上皇和皇太后出家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野外扎营,另建行宫来了呢。”江凌玉掩口笑着,帕子轻抽在我脸上,说:“快安分点吧,毕竟还是太上皇,要治你口舌之罪也就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