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公主的马车回到莲府,紧闭的大门底下微微透出一丝光亮,向来家里人都还没有睡下。香影得了公主的指示,去叩门环。
灯光及时的探照向门开处,并列两排家丁,统一齐眉勒着红绸抹额,黑衣裹体。身后四列丫鬟,全都穿着鲜艳的石榴裙,髻发高盘,盈盈直立。
我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半天摸不着头脑:“邪门了还,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种待遇,也是第一次看见我们有点贵族的样子啊。”
“还不是本宫的面子大。”宁冰焰把我推下车,自己踩着高脚凳子下来,府里一众仆从赶紧齐刷刷的伏地跪拜。
说了声平身,宁冰焰不做犹豫的抬脚就往大厅而去。尚在院子里,我就看见烛火通明的大厅里高高坐着大哥莲长生,底下一溜两排交椅,分别坐着宁生霜生福生华生。
不经意看到华生瞥过来的复杂眼神,我有些胆怯的挪着小步跟在公主后头嘀咕:“媳妇儿,等一下多帮我说好话啊。”
“现在知道叫媳妇儿了?”宁冰焰白我一眼,说,“老实跟着我就行了,该怎么说我心里有数。”
莲家由于是世代承袭的官宦之家,宁秋水的爷爷在世时就曾颁过旨意,除圣上之外,可免莲家对其他皇室成员的参拜,所以几位兄长见了公主也只是起身作了一揖。
大哥命人请公主上坐,却给我找了一个小杌子,蹲坐在他脚跟前。我一面听着公主说着现编的谎言,一边提高警惕,防止大哥火气上来出脚踢我。
几番探讨,最终在公主的极力坚持,大哥的无奈让步,雨生霜生福生的困意弄人,华生的意外默许下达成协议,就按照之前说的,对外宣称我伴驾私访遇刺,回府静养,公主思虑慎重,决定入住莲府近身照顾。
散会后,大家打着哈欠纷纷回屋休息。
尉迟推着华生,我拎着杌子,也随人流回屋去。进屋华生就喝退了尉迟,闷闷的解着衣扣。
我识趣的把杌子搬到华生跟前,蹲坐在床边,手指在地上划拉着圈圈,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气我随便在别人家里过夜?”
回答我的是一室的沉默,与华生绵延缓长的呼吸,感觉到华生的视线就停留在我头顶,我更加紧张,圈圈画的更多:“我也不是想留在皇宫,但遇刺并不是一件小事,宁秋水说想好对策再让我回来,我就信了,你别生气了。”
“起来。”
“嗯?”我停止画圈,慢吞吞看向华生。
华生无奈叹口气,伸手拉我一把,示意我坐他旁边:“我并不是在气这个,我只是在想如果今天你真的遇害了,我能不能救得了你?想了那么久,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我可以第一时间去到你身边。花生,我原以为只要把危险的事情瞒住你,只要细心看好你,你就会平平安安的,可现在看来,我错了。今晚,我有些话必须跟你说清楚,因为关键时刻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听好了,在宁国有三件宝贝是其他六国争相垂涎的,一是皇室的纯金龙椅,那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掌控权;二是绝色公主冰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各国首脑也不例外;第三便是莲家的异世奇葩,上代咸宁法师曾预言,一百年后莲府将会有红白莲并蒂双开。白莲为辅,红莲为主,佑我大宁百年安康,这也是百年来历代君主敢容忍莲家一枝独秀的原因。算了算,现在已经距离法师预言的时间不远了,外头战乱不断,宁国也只不过是短暂平静,万一到了战争的那一刻,最先遭到毁灭的便是红莲。国之根基,在于民心,倘或因红白莲失了民心,那么宁国便是不战而败。到那时,最先灭了莲家的不是其他六国,而是当今皇上宁秋水,因为他太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了,为保民心,他极有可能在纪大学士帮助下,借口法师妖言惑众,自毁红白莲的传说。所以,从今以后,你切记不要招惹宁秋水,千万明哲保身。”
我攥着身底下的床单,微觉的有丝寒意从头顶贯穿到四肢百骸,不过一别经年,我们却都走上了不同的旅途,再回不到从前,如此提防着一个身为我昔日同窗的人,真让我倍感疲倦。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华生似乎睡得正沉,我在黑暗里张开眼睛,瞪着乌漆的房顶,数十张面孔一一从我脑海闪过,模糊一片。
我住的房间据说已经收拾出来,让冰焰公主住下了,早上还没等尉迟来叫起,香影就带着一群宫女,端着洗漱用品,浩浩荡荡来到我们床前。
饶是华生老成,也受不了这架势,急忙令她们出去稍等片刻,唤来尉迟更衣走人。
我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内心深处俩小人固执的做着斗争,到底是懒惰的那一个占了上风,让香影进来帮我穿衣。
公主已经坐在粥房里用早膳了,大哥一向三餐不在家里吃,雨生霜生福生估计避讳着公主,也出去外面吃了。
我自觉坐到公主对面,喝豆浆吃油条。用餐完毕,公主优雅的擦了擦嘴,说:“反正你养伤不用上早朝,吃完饭,就陪本宫出去游玩几日吧。”
“可以吗?我怕宁秋水知道,要责怪我们败露行踪哎。”
“他敢!”宁冰焰把手中的帕子丢给香影,托着腮对我说,“出去玩几天吧,你都不知道我憋成什么样了。本来这公主形象就不符合我风格,真是演得太痛苦了,出去咱俩好好玩一会子,说说私心话嘛。”
我差点没一口豆浆喷她脸上,扯过桌布擦擦胸前洒落的污渍,我提醒大长公主殿下:“你给我注意点啊,虽然收工之后咱们是好朋友,但现在还在剧情中,要是被导演和编剧看到我们俩这么热乎,你这么小鸟依人,这集肯定要重拍的。”
“知道啦知道啦,”宁冰焰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咱们就走,路线我都规划好了,城郊五里坡正值百花盛开,不去赏赏太可惜了。”
带着公主逛了四五圈院子,吃了个中饭,睡了个午觉,我们就躲开莲府众家丁侍女,出城去郊游。
我低头扯着裙子上的蝴蝶结,忍不住问公主:“出来就出来呗,为什么要把我男扮女装,你自个儿女扮男装啊?”
公主身着飒飒白衣,一边将满头乌发梳成一根马尾,潇洒的扎上银灰丝带,一边说:“这样如果有人劫色的话,本宫就躲过一劫了。”
你皇祖母的,小算盘打得挺精的啊。委屈的顶着满脑袋的发钗,我敢怒不敢言。
马车在山间小路上踢哒跑着,遥远的五里坡还没有见到踪影,这城郊够郊的啊。
好不容易从山间绕出来,天色已经暗了,马车只得停在一家寒酸的客栈门口,大家下马歇息一会儿。
我和公主挑挑拣拣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方桌坐下,刚要喊酒家点菜,宫女香影就神色紧张的低下身子,附在公主耳边嘀咕几句。由于我与公主靠的极近,一不小心就听她说:“公主,我们的盘缠忘带了……”
宁冰焰神色不变的点点头,挥退香影,摸着下巴看了我几眼,朝后头侍卫扮演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半柱香之后,我被侍卫捆绑着双手,堵住嘴巴,从马车里揪出来,眼前矗立的雕花小楼,闪亮着三个大字“花满楼”。
绑我的侍卫不好意思接过老鸨手里的钱,细心点了一遍,放入怀中,才把我推给老鸨,拱手抱拳说:“莲姑娘,得罪了,主上会记住姑娘的好的。”
“呜呜呜……”我拼命摇头,想把嘴里的破布吐出去,好你个宁冰焰,最毒也不过如此妇人心了,没钱就把我卖了啊?还他妈卖到妓院里,我是男的啦男的啦……
侍卫更加不好意思,又朝老鸨作了一揖道:“还请妈妈别忙着让莲姑娘接客,就这么把她放一夜吧,说不准明儿公子回心转意,就来接姑娘回去了。要是过了明儿公子没来的话,再随您老处置吧。”
“哟,这个好商量,”老鸨唧唧的笑两声,摸着我的脸蛋啧啧有声,“真是个绝色美人啊,小哥,我可把话说前头啊,今儿你是五十两把这姑娘卖了,明儿想买价钱可是翻倍才行的啊。”
侍卫点点头:“这个小的会回去跟主上说明白的,告辞,莲姑娘您多保重。”
保重你大爷!我草,**有本事把小爷嘴里的布条拿了啊,小爷跟你单挑!
侍卫寂寞萧条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深处,老鸨叫来两个壮汉,小心的把我抬进闺房,唯独没敢拿掉我嘴里的布条。我心里那个恨啊,直想着有种你绑我一辈子,要是等我松绑的时候,我不摸刀砍了宁冰焰主仆俩,我就辞了这个主角不演了。
恨意未消的熬到天明,怡红院里负责打杂的丫鬟断了洗脸盆进来,一边给我擦脸,一边羡慕的说:“姑娘,您命真好,昨儿才进来,都没受的苦,今天刚挂牌,就有人来要给你赎身了。”
我眨眨眼表示疑问。
小丫鬟倒是极为聪明,当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说:“是个很俊俏的公子哥呢,他说昨儿晚上瞧见姑娘进了咱这个怡红院,对姑娘一见倾心,就要赎你呢。”
我勒个去,情节能不能放慢点,没赶上接客就嫁人了,那我进这怡红院有什么意思,以后找公主算账怎么痛哭凄惨的身世啊?
收拾妥当了,照旧是昨晚的两个壮汉把我驾到前厅,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坐在厅堂中间,绅士般的品茶赏景,我一看就懵了,那不是公主身边的侍卫小谁吗?怎么,隔了一夜你家公主也觉得对不起我,要把我赎回来了是吧?亏大了吧,本指望赚一笔,我看你现在上哪儿再找五十两赔人家!
内心正思忖着,侍卫小谁显然也看见了我,端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装模作样的打量我一圈,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脖子,猛地往后跳出两米远,撞到后面一排桌椅,惊悚的说:“他……他……是男的?你们这帮混蛋,想用个男的蒙混小爷?你们当小爷是什么,信不信小爷现在回城叫人砸了你这场子?”
厅堂里的老鸨及手下被他唬了一条,赶紧过来摸了摸我的全身,老鸨涂着蔻丹的猩红手指哆嗦着指向我:“怪不得…….怪不得老身看你这么奇怪,不哭不闹的,敢情你是男的啊?哎哟,我的天哪,这可怎么是好,街上三令五申的禁止开小倌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哎哟,我的天哪……”
我咬着布条,搞不清楚状况,趁着众人议论纷纷,侍卫小谁凑近我耳边轻声说:“让您受惊了,莲大人。公主殿下命小的接您回去,等一下你照小的说的去做就行了。”
侍卫小谁重新恢复贵公子模样,端坐在椅子上,扣着桌面不疾不徐的说:“妈妈,容我说句话,一口价二十两,这个小子我赎回了,保你院子里众人之命,可对外你得说我赎回的是个姑娘,错了半句,我就回头拿你是问。”
老鸨忙不迭的点头同意,数好银票就把我推给了侍卫小谁。
出了怡红院,侍卫小谁才给我松绑,我正待开口骂人,却见车厢阴影处坐了很面熟的一张面孔,翘着二郎腿,一边数银子一边乐呵:“怎么样,本宫是不是很聪明?宁国禁养娈童,禁蓄小倌,发现便是流放边疆之罪。轻而易举就赚了三十两,莲花生,你行情不错嘛。”
“我草!”憋屈了一夜,我只无力的骂了这一句,只想着还好这死丫头把我赎回来。
在五里坡上了几天花,回程的路上,听说某个村寨有社戏,香影拎了拎干瘪的钱袋,宁冰焰吃着糖葫芦二话不说,朝我一点头,半柱香之后,侍卫站在“迎春阁”门前数好五十两银子,转身走人,留下我等待他们第二天赎人。
看完社戏,正逢村子里赶集,公主殿下看中了一款自家织布做的新衣,香影打开钱袋,晃了晃几下,几枚铜钱叮当作响,宁冰焰试穿着新衣头也不抬,只冲后头摆摆手,半柱香之后,侍卫站在“花满庭”牌坊下数好五十两银子走人,照葫芦画瓢第二天来赎我。
终于等到要返回京都大街了,从桥头走过要上山间小路时,公主一眼瞄到了桥头下船仓上摆着的几筐海鲜和制作精美的竹竿,一扭头,没等她发话,我就火了:“尼玛的,你也知足吧,总共出来玩了五天,你大爷的我就被卖了三次,怎么能不让我怀疑你就是故意带我出来卖了赚钱的啊?”
“嚷嚷什么嚷嚷,”宁冰焰火气比我还大,“卖了三次你不是还在这儿吗?有什么好嚷嚷的,谁让你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来着,要是我的侍卫里有长成你这样的,你以为我稀罕卖你啊?”
丫丫个呸,这贩卖人口的死孩子还有理了,正要出手教训教训她,冷不丁身后侍卫窜出来,说声得罪了,就开始娴熟的捆绑堵嘴。
这次由于是在山脚下,想找个像样的妓院都是件难事,侍卫带我策马奔了几里地,才找了一家形神颇似龙门客栈的地方,老板娘一看就是集智慧美艳嗜血冷酷为一体的狠角色,狰狞着盯了我们几眼,才给了四十两银子。
等侍卫走后,我就像前两次一样,乖乖的找个角落蹲着,尽量表现的安静懂礼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惜这次明显的天不从人愿,半夜我就听着外面唧唧喳喳的,还没等缓过神,闺房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领头的男子模样冷峻,穿着宽松的皱衬衫、围着头腰两用的海盗巾、斜带着一顶贵族味十足的三角帽,还有丝绒外套和眼罩,如此华丽混搭的传奇无赖般的人物,我第一眼就断定他是从索马里海盗剧组赶回来客串的。
听他后面跟着的小弟的说法,貌似我已经被他买断所有权了。海盗帅哥把遮住半边脸的眼罩掀开,完好无损的一对俊眸闪亮的盯住我,点头赞道:“是个好货色!兄弟们,扛着!走人!妈的,老子就说要给你们找个压寨夫人吧。”
“唔唔唔……”我惊恐的瞪大眼睛,极力反对他的做法。
小喽啰们已经一左一右把我夹走了,我回头望着门口挥帕子跟我告别的老板娘,深情的投去一瞥,你姥姥的,要是明儿公主找不到我,你丫就等着被打黑扫黄吧!
******,强盗就是强盗,我们跑了一下午才跑出去的山路,人家顺着藤绳一刻钟就爬上去了,顺带把我给抬上。
到了山寨,看着迎风飘扬的鲜红的大旗,我一时没忍住,呜呜笑出声,这帮孩子真可爱,大旗上竟然画了只公鸡,还上了几撇颜色。
听见我的笑声,强盗头儿哟了一声,解开我嘴里的破布,说:“没看出来,你倒有几分胆色嘛。跟老子说一声,你笑啥子?”
“不是……我没想去笑的,就是你们那公鸡画的也太给力了!”
“公鸡?”强盗头子蓦地脸色一变,呸了一声,骂道,“下次下山再看见卖画的书生,老子非把他的手砍下来。明明老子跟他说要画只凤凰,他大爷的竟敢给老子画公鸡?”
肢体终于得到解放,一轻松我也没顾及那么多,舒展着腰身说:“还凤凰呢?拜托你也学点有关当强盗的基础技术知识好不好?一般人家都是画个骷髅头啊斧头刀子啊才符合形象嘛,等一下我给你画一个。”
强盗头子一听,抱住我就亲了一口:“小娘子,你真是我的宝贝啊,这么快就知道给老子打算了?”
“我呸!”狠狠的擦去嘴上残留的唾液,我凶神恶煞的踹了他几脚,“我草,你妈没教过你礼义廉耻啊,知不知道亲嘴是要经过对方同意哒?”
强盗头子挠挠头,又摇了摇头,很诚实的回答:“没教过,我生下来就是我爹带大的,他就教我喜欢咋样就咋样。”
******,光是想想就知道强盗头儿他爹带孩子时有多萌了。
晦气的自认倒霉,我嚷嚷着饿了,要吃饭。等上菜的功夫,我摸清了这个山头的所有底细,强盗头儿叫关爷,他爹说了起这么个名走哪儿都高一辈,长志气;这个山头叫凤凰坡,传说中曾有凤凰栖息过;山头上的山寨叫凤凰寨,是关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祖业,我当时就叹了一声那个新鲜,第一次知道这个行业也可以祖传。
由于东西都是抢来的,所以饭桌上山珍海味也有,家常小炒也有,一不留神看见半个烧饼,问了一下,旁边一特没出息的小弟猥琐的举手说,因为每人每天都有特定的任务,他今天的任务是十斤干粮,差了那么一点,回来时看见有个小孩再吃烧饼,就抢来凑数了。
他一说完,我手里的刀叉筷子就往他身上招呼去了:“**也是纯爷们?小娃的东西你抢什么?万一他也就剩这一个烧饼做晚饭了呢?”
猥琐小弟嗫嚅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得讪讪的抱头蹲下,面壁忏悔。
吃饭的心情都被他给破坏了,一瞅山寨里头不知哪儿偷来的大钟,我去,都凌晨一点了。想想看要是这会子去睡觉的话,难免不失身,就算不失身,被关爷摸出我是个男的,保不齐我的演艺生涯就结束在这凤凰寨了。
所以,我只能叹口气,接着拉强盗们陪我玩忏悔的游戏,仗着自己的美貌,对着关爷撒了几声娇,关爷就听话的命手下的弟兄把今天搜刮的战利品一一展现给我看,上至金银珠宝,下到锅碗瓢盘,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估计强盗们路过的地方是寸草不生片甲不留了。
我看一样就骂几句,直骂到天刚破晓,东方露出点鱼肚白才喝口水善罢甘休。
关爷也被我的彪悍吓傻了,任由我骂那么多句,竟什么都没有说,见我骂累了还体贴的劝我休息会儿。
我哪敢休息啊,只将就着枕着关爷的肩膀小眯一会儿,一再的嘱咐过一时辰之后叫醒我,继续昨晚的事情接着骂,我就不信这份苦心感动不了苍天大地,还感动不了你们这帮懵懂无知的彪形大汉了。
迷迷糊糊中脑袋被人扳直了,身子也轻飘起来,我把头重新摆个方向,找到了可靠之处,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梦到参加傣族的泼水节,被人狠狠泼了一盆热水,当场惊得我尖叫一身,利索的坐直身子。
脸前无端的浮现宁冰焰那张绝色娇容,我试着用手摸了一把,却被她一巴掌扇回床上:“找死啊?才上山一宿,就跟外头那帮土匪学会耍流氓啦?”
我捂住脸,欲哭无泪:“姐姐,咱俩要说耍流氓的话,也是你比较像流氓好不好?”
宁冰焰干咳一声,坐到我床沿,掩饰着尴尬说:“看你睡得那么香,我本来不打算叫你的,但一想到我今儿早上平白无故的担忧受怕,我就来气,所以让香影用开水把你泼醒了。”
“啊?”我从床上跳起来,抖抖身上半干的衣服叫道,“要泼也是泼冷水啊,**的干嘛泼我开水啊?”
“又没泼你脸上,咋呼什么?”宁冰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看看来那个土匪头子对你不错嘛,屋子里热水备得很充足,本宫就没找到一杯冷的,又没耐心等水凉了,将就着用一下呗。”
“太无耻了!”我叉腰狂吼,“有种你躺下来,让小爷泼你一杯热水试试。”
“莲花生,你别给点阳光就灿烂啊!”宁冰焰被我骂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跟我大眼瞪小眼,“惹急了本宫,本宫就把你拉宫里头阉了。”
“阉就阉,反正这小玩意我也不会用!”
扑哧……醒来没仔细瞅,敢情屋子里不止公主和我两个人,香影和几位面熟的宫女姐姐正站在门口处捂嘴轻笑。
公主也憋不住笑开,拍拍我的脸蛋哄道:“好啦好啦,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你还真是命途坎坷,一会儿的功夫不见,就被劫到山上了,怎么样,昨晚战况如何,谁攻谁受啊?”
看她一脸腐女的表情我就鄙视:“对不起,让您老人家失望了,昨晚我守身如玉。”
“啊,不可能吧?”宁冰焰一脸不可思议,“你守得住我信,那土匪也守得住?”
我坚决拥护个人清白:“废话,这种事是要两人配合的好不?我守他当然也得守,虽然我精神上是个变态,但生理上绝对是个直男。”
“我呸,来时还听十二骑传闻,说你喜欢莲华生呢,难道说莲华生不是男人啊?”
我抓起床头的长袍穿上:“你呸也没用,我并不是喜欢男人,只不过我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个男人而已,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宁冰焰似懂非懂点点头:“有点懂。”
“那就好,换我问你,你是怎么上山的?”
“哦,这个说来话长,今天侍卫去赎你的时候,老板娘说你已经被人买走了,怎么问她都说不知道是谁买走你的,我们只好一路蛛丝马迹的找过来,幸好遇见下山抢猪的土匪说新来的山寨夫人…….”
“是压寨夫人,注意别无端降低我档次。”我适时的纠正她的措辞。
宁冰焰无奈的改口:“好吧,他们说新来的压寨夫人长得赛天仙似的,怎么听都像是说你,我就拦住他们,说是你的哥哥,途中跟你走散了,他们就把我带上来呗。”
还真是适合抢猪的土匪啊,这么肤浅的谎言都信,我皱眉看着宁冰焰:“就是闭上眼,也看不出咱俩像啊?”
“呵呵,人家土匪说了,长得太像了,都那么好看。”
我蓦地咬破嘴唇,******,是这么个长得像啊。
宁冰焰喝了口茶,盯着我不怀好意的问:“我们现在可是羊入虎口啊,你决定怎么做?”
我下床穿好鞋子,一边理头发一边说:“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万一……你打不过他,你会怎么做?”
慢吞吞的插好金钗,我回答:“……我会哭!”
宁冰焰一口水喷出去老远,恨恨的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没出息。”
闲聊了一个多钟头,外头的小喽啰跑进来,说是晚饭备好了,请我们出去吃饭。
我呆立在原地,半晌想起来问公主:“我睡多久了?”
公主掐了掐手指头说:“我来之前你就睡了四个时辰了,我来之后又是四个时辰,不多不少,八个时辰。”
编剧你为什么不再狠心点,一觉让我睡死过去多好啊,不是跟你们都说了一个时辰后叫醒我的吗?为什么要把我放床上睡得那么舒服?
嘟着嘴,不情愿的跟公主去前厅吃饭,山寨嘛,到底是面积大了一点,去吃饭的路上就花费了半个多钟头,公主不时攀折着花间小路上伸过来的枝桠,小声的问我:“你觉得这帮土匪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一边赏花一边回答。
公主顿了顿,接着问:“那如果等一下你出去看见他们全变成死人了,你觉得好玩吗?”
“你吸血鬼啊,这么血腥的场面还觉得好玩?”鄙夷的唾弃她一句,我揪着脚边半开的牵牛花,美美的拿在手里说,“其实他们满单纯的,就跟着牵牛花一样,你看惯了宫里的奇花异草,就不把它放在眼里了,甚至还会觉得它碍着你的路,而把它踩在脚下。可我却喜欢这些平凡里仍旧孤单盛开的花朵,就算直到凋零也没人注意到自己,也依然拼绽放出最精彩的刹那。”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说完这些,宁冰焰的脸色明显苍白下来,勉强笑着拉住我的手说:“不如我们现在不告而别吧,接应我们的侍卫很多,救你下山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不同意:“别介啊,人家还等着我们吃饭呢,据我昨儿的观察,他们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给他们机会还是可以弃暗投明的。”
“你…….”
宁冰焰还要再说什么,前方忽然闯过来一个身影,满身带血,踉踉跄跄奔到我们面前,跟随公主上山的侍卫正要出手斩杀,我却眼尖的看出来人是关爷,赶紧拦住侍卫,跑过去一把抱住关爷倒下去的身子,急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快走……”关爷捂住腹部的伤口,强撑着说出一句,“官兵来剿匪了,你快走…….”
剿匪?我登时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冰焰他们:“你们带人上来了?是你下的令杀他们的?”
宁冰焰被我的质问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冷冷的说:“他们占山为王,祸乱一方,本当该死。本宫不过是代这儿的父母官,略尽一点职责而已。”
我抱着关爷的手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那是气到极致的表现:“宁!冰!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很单纯?你知不知道,他们从生下来就在这片凤凰山上,他们并不是自愿当土匪的,而是因为祖辈在这里安家落户,才定居于此?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么杀掉他们?难道他们不是大宁的子民吗?”
“莲花生,你简直妇人之仁,他们是强盗,众所周知的强盗!”
“强你妈个头!”我泪流满面的看着慢慢合上眼的关爷,“他们为什么当强盗?还不是权势所迫,但凡他们可以过平静的生活,你以为他们愿意三餐露宿在这儿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讨厌你,你为什么不等一等,为什么不看清楚生活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再下手?”
宁冰焰被我的谴责骂的倒退一步,关爷似是回光返照,竟又睁开了眼,后面的侍卫见此齐齐的抽出刀来,我冰冷的环视一周,厉声说道:“今天谁敢动关爷一下,我让他死无全尸!”
侍卫们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彼此对望着,我把耳朵贴近关爷的嘴边,听他慢慢的说:“娘子,老子就喜欢你这份狠劲!我……其实猜到会是救你的人来了……但我怕猜错…….还是亲自过来看看你才放心…….娘子……老子还没跟你拜堂……没糟蹋你……你下山后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关爷,我带你下山,我找人救你,找宁国最好的大夫救你…….你撑住……”
“呵……”关爷轻笑一声,缓缓摇摇头,“我撑不下去了…….娘子……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呢……下辈子老子去哪儿找你……”
“我叫花生,莲花生,关爷…….关爷……我带你下山……我现在就带你下山……”
掌心里的温度已经渐渐冰凉,我在满眼泪花里看着关爷含笑死去,却无能为力。
“莲花生!”
一声暴怒在我头顶响起,我带泪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