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依然大气,二百多平米的金砖,还多了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红地毯铺地。我试着用脚踩了一下,长毛地毯哎,这个波西米亚风情都飘到宁国啦?
跪下磕头请了安,皇上就体恤的让我们站着回话,隔着红地毯,对岸也站了两排人马,看衣着打扮什么的跟宁国也没多大区别,长袍广袖的,人物方面嘛,几个年纪大的也就一般般,倒是底下跟着小随从个个透着聪明俊秀机灵果断。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也不知这些老的面对这些小的心里会如何感慨。
漫不经心的跑了一会儿神,上头的高层领导们都在对彼此国家的风土人情夸夸其谈,我掩口打个哈欠,余光里却瞄到一个豆蔻之龄的青春少女对我嫣然一笑。
难以置信的揉揉眼,我再仔细瞅瞅,真的哎,就在虢国使者团里,那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侍女正俏皮的朝我眨眼呢。
我挺直脊背,仿佛瞬间窜到了珠穆朗玛峰上,自豪感十足,上书房里这么多莘莘学子,独我得到人家姑娘的青睐,说明什么?说明我是超越所有同窗的小帅哥一枚啊。
身后站着的雨生似乎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一脚踢我小腿肚上,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莲花生,金銮殿上跟虢国使节眉来眼去,你想背个通敌叛国之名吗?”
我偷偷揉了肉小腿肚,赶紧目不斜视乖乖站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了,虞夏的使节夸完了他们国家盛产的美酒美食后,招手让人从门外抬了一个鼓鼓囊囊盖着红布大桌子上来,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宁国普通话说:“宁国的皇帝陛下,这是我们虞夏国宫廷最有名的御厨做的一道菜,叫做天女散花。为什么叫做天女散花呢?因为传说中天女的衣服是不用针线缝制的,而我们虞夏国的御厨做的这道菜也是没有缝隙的,我们特地把这道菜搬到宁国来,送给皇帝陛下品尝。”
说罢,虞夏使节转身带着一抹嘲弄揭开了红布。
不看不打紧,我一看清这桌子上的东西,我就火了,这尼玛开什么玩笑?千里迢迢就送个馒头过来?编剧姐姐你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剧组派来的卧底吧?都搁哪儿想出来的创意啊?
满殿的人也惊呆了,趁着大家都分神的空当,我瞅了一眼皇帝陛下,老头儿正掀着脑门上的十二冕旒啧啧有声,看他口型,似乎也离不开马勒的戈壁之类的词汇。
虞夏使节转过身,又换上自豪的表情,傲慢的请求说:“那么,就请宁国的皇帝陛下好好品尝这道菜吧。”
重新恢复高高在上姿态的皇帝陛下轻轻咳了一声,威严地说:“朕刚用过膳,虽然没有多大胃口,但虞夏国王的好意朕还是要领的,来人,摆餐具。”
啧啧,是得摆餐具,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摆几个杯具,皇帝陛下不是我同情你,而是我十分同情你,这馒头可有半张桌子那么大啊,你刚用过膳,还吃得进去吗?
“慢着,”虞夏使节出列,再次不恭敬的说道:“宁国皇帝陛下,吃天女散花这道菜可是很有讲究的,吃的不好就容易伤身的呀。皇帝陛下还是仔细研究一下,如何找到天女衣服的缝隙,再来品尝吧。”
嗡,满殿又炸开了锅,大家都移动到桌子周围,打圈转着找缝隙。小世子可能是个头比较矮的缘故,撩袍子直接找桌底下去了的说,我抱臂看他灰溜溜的钻出来,无语的笑笑,你真当自己傻啊,馒头上又没个机关,你说你跑桌子底下找什么按钮啊?
嗒嗒嗒嗒,十分钟过去了,嗒嗒嗒嗒,二十分钟过去了,嗒嗒嗒嗒,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疲惫的看着金銮殿龙椅旁边不知哪国进贡的自鸣钟,对宁国的办事效率真是伤透了心。
场上唯一显得比我冷静的小侯爷宁崇安斜斜地依着门框,脚尖踢踢我的脚背,说道:“哎哎,小东西,你怎么不去表现表现啊?”
我回身返还他几下,说:“我不去,去了一定会惹某人生气的。”
宁崇安舒展下腰身,小声吹了声口哨:“呦,长记性啦?不过,小东西,你可能忘了,坏事的不止太子一个人,我也会哎。”
我警觉的一脚踩他脚背上:“说!你想干嘛?”
宁崇安疼的呲一下嘴,连忙抽回脚:“嗬,你还有脾气了还?别人看不清楚,我那个位置课是看的清清楚楚,你根本没有作弊,太子殿下在撒谎!你明明可以当场要求莲华生来给你作证,你却没有这么做,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你跟太子之间有协议,你不小心破坏了这份协议,太子才故意找你茬,给你难堪。现在我这么大的活证人站在你面前,只要你跟我说太子都跟你协议了什么,我就还你清白,如何?”
哼!我要相信你们这些人才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好不容易忽悠过去太子,可不能再跟你这个侯爷打交道了。摆摆手,我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去。
宁崇安无所谓的一笑,食指摩挲着他脸上还算性感的嘴唇,看着我,双眼阴谋丛生。
我还来不及拉响警铃,就见着小侯爷举手大声说道:“皇帝叔叔,臣有话说。”
“请讲。”
“皇帝叔叔,也许您不知道,刚才我们正在龙图阁讨论莲花生的科场舞弊一事,看他所做的文章是不是另有他人完成,可巧福总管过来说您要宣见我们,纪大学士就把审理科场舞弊一事给放了下来。现在臣倒觉得眼下有个审理的好机会,臣斗胆请求让莲花生来帮陛下找这个天女散花的缝隙,如果找到了,那么就是太子殿下夸大其词,恶意诽谤同窗,还莲花生一个清白;如果没找到,那么就是莲花生协同莲华生无视科场纪律,欺君罔上,按律处刑。不知皇帝叔叔觉得臣的提议如何?”
一入侯门深似海啊深似海,宁崇安你的诬陷本事绝对不会比你太子堂兄差的。
可叹皇帝老儿被馒头涨昏了脑子,偏过头问了问总管大人关于科场舞弊的不真实情节,就点头赞同了宁崇安的提议。
我站在富丽堂皇的大殿,无来由的打个寒战,想起没穿过来之前朋友问我的那个问题,人性本善还是本恶,亏得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本善,可你看看这些在我眼里早该作古的小朋友,哪里有善的样子。
而今我是站在迷局里,进退两难,一头连着太子殿下的安危,一头连着莲府上下的安危,怎么着都不划算。这个时候我就庆幸自己的心理年龄了,二十二岁啊,哪里是你们这些小朋友可以比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都是一刀,不如我自己捅自己一刀,既痛快也放心,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手下留情啊。
想好了对策,我就站出来作揖道:“臣惶恐,但请陛下知道,一来臣的文章虽不是自己所做,但也不是科场抄袭而来,实为臣有幸偶得之,平日朗朗上口,便在考试时自作主张的加了进去,想让各位大人们鉴赏一二,太子殿下觉得臣此举有违圣纪也是情有可原。二来,臣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是希望皇上能看在臣尽力的份上,不再追究臣的科场舞弊一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准奏!”
“谢皇上!”嘘口气,我转身对着金銮殿外候立的宫人吩咐道:“来人,去御膳房抬个大过来,就在殿上支个灶,好好把这个馒头煮一煮。”
虞夏使者闻言脸色异变,我在心头冷笑,有什么啊,灌汤包谁没吃过?你们不就是把灌汤包做成馒头样了吗,真当宁国人没见识啊?
宫人们很快把我需要的东西备好了,起灶烧水煮馒头。原本表面光滑的馒头,在沸水的作用下,逐渐膨胀,慢慢从顶端冒出一截红绳来,我瞅准时机,拉住红绳扯开,馒头的外皮整个摊开在大锅里,面皮里头稳稳当当摆放着四样小菜,四周汤汁里漂浮着各色丸子一时殿上沉默不语,集体呆呆的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皇上最先反应过来,吩咐宫人夹了几个丸子尝尝,盛赞了虞夏国的美食果然不同凡响。
虞夏使节讪讪的笑了笑,说:“宁国的皇帝陛下,你们国家真的是卧虎藏龙啊,不知破解天女散花的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是……”
皇上捋了捋胡须,沉思几秒才笑道:“此乃吾国莲大将军的弟弟莲花生,自幼聪颖,今日一见,果然机智过人。来人,传朕口谕,赏莲花生白银五千两。”
哇哦!我倒吸口气,白银五千两,哦呵呵,我有钱了有钱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核算核算,正想着要不要给家里几位兄长买点什么时,虢国使节又站了出来说:“陛下,众所周知,虢国自古便为美人之乡,我们此次前来拜访也带来了吾国皇上的心意,还望陛下笑纳。”
说罢,虢国使节来访团就自顾自的拍手欢迎他们家的美人上场。
我对美色一向抵抗力微弱,听他这么一介绍吧,想看的心特别强烈,就勇敢地把前面挡我视线的赵安给推一边去了。
美人们从金銮殿正门鱼贯而入,个个戴着面纱,身姿袅娜,看的我是热血澎湃,守住前排等着美人揭面纱。
毫无例外的,本章又借鉴了各古装戏经典情节,美人们四散开,长袖飞舞,众人团簇间飞出来一个着装打扮都比伴舞漂亮的姑娘,占据舞台黄金地段,吸引大家的目光。
我一边看一边跟宁秋水讨论:“你说,这美人要是进宫了,你娘吃不吃醋啊?”
宁秋水不声不响的的撇我一眼,我勾着发尾缠过来的束带,继续挑拨离间:“这事你得考虑啊,很多书上都讲了,宫里来个后妈,一不小心怀了龙胎,最先受难的就是太子。”
“是吗?”太子冷笑,小声说:“如果我现在把你拉出去,换个女装进来,你猜事情会怎样?”
“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禁不住恫吓的我赶紧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没说。”
等我们讨论完了,舞蹈也结束了,领舞美人盈盈对着上头的皇帝一拜,掀开面纱,莺啼婉转:“陛下,民女跳得如何?”
我攥着宁秋水的衣袖,半天撒不了手:“好漂亮哦,真的好漂亮哦,太子,你真有福气,小后妈都这么养眼......”
宁秋水含怒把我甩开,直直看着他父皇。皇上赶紧放下掀开的冕旒,端坐起来假正经的说:“不错不错,虢国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虢国使节闻言会心一笑,说:“陛下喜欢就是她们的福气了。不过,小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吾国长天太子今年已及志学之龄,对贵国的风土人情一直深感兴趣,听闻贵国公主色若江南春晓之花,故吾国明胭太子托小臣给公主殿下捎来一份礼物,伏祈公主笑纳。”
似乎是我的错觉,虞夏使节说完这个请求后,殿内众人俱都陷入痴呆状,那是对听来的话语不可置信的表现。
不敢随便造次,我拉拉宁秋水的衣角,咬着他的耳朵问:“志学之龄是多大啊?合着你还有个姐妹,美名远播海内外啊?”
宁秋水鄙视我的眼神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低低回答我:“志学之龄便是十五岁,公主殿下的事情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老实呆着,不许随便问东问西,更不许随便举手回答。”
“哦。”我应了一声,侧头看着虢明胭送给公主的会是什么东西。
领舞美女脚尖轻旋,从虢国使节身后随从的手中端出一个盘子,轻轻揭掉覆于其上的明黄帕子,五彩盘中赫然放着一顶结婚时才用得着的凤冠。
小侯爷在我身后骂了句娘,太子在我一侧呸了一声,小世子还算靠谱,撇撇嘴不屑一顾。宁生在我一旁,抱着他形影不离的短剑鞘(短剑在进殿时被御前侍卫没收了),嘀嘀咕咕着说:“虢国真是胆色不小啊,明目张胆挑衅来了。”
我心里好奇的毛毛虫到处乱爬,闹得我心痒难耐,但太子一直拿眼角监视着我,害得我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得忍着。
忍着忍着就忍出事来了,顾不得皇上还在跟虢国使节打太极,我偷偷从队列中间溜开,抓住门外听值的小公公就问厕所在哪里。
小公公无比惊诧的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拎着袍子就直奔目的地。
开闸放完水,我嘘口气,整理好衣服准备逛逛御花园再回去,一转头却撞了一个趄趔,我揉着脑门气呼呼的看向罪魁祸首,但见眼前一亮,原来竟是殿上朝我抛媚眼的青春美少女。
我一乐,倒把气消了大半,笑眯眯的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青春美少女乖巧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
美少女依旧甜甜的笑,拉过我的手轻轻划了几笔,我仔细感觉了一下,没感觉出来是什么字,只得放弃,自己找个台阶说:“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嘛,你笑起来这么甜,我叫你甜甜吧。”
美少女掩口点头,似乎极为开心。
我也跟着开心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美少女指指自己的舌头,又摆摆手。我的笑容僵滞了一下,原来也是一个与华生一样可怜的孩子,重新调节情绪,我吐吐舌头,看着比我高了一头的美少女,真挚的说:“那你低下头,我亲亲你,以后没准你就能说话了呢。”
美少女真就低下头来,长长地睫毛几乎扑闪到我脸颊上,我猛吸了几口气,平静心跳,才踮起脚轻轻在她脸侧亲了一下。
“你们干什么?”
我踮起的脚还没放下,就被身后的爆喝吓的一个激灵,保持偷香姿势一动不敢动地等着太子兴师问罪。
宁秋水从后面绕到我面前,小贝子在他身后一个劲儿的拿着扇子给他扇风降火,我嘟着嘴说:“你都看见啦?”
“哼!”宁秋水狠狠推我一把,我跌坐在地上,听他发火:“莲花生,本宫有时候真怀疑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在御花园里调戏虢国侍女,你可知道,万一被有心人抓住,完全可以治你们大不敬之罪。”
“别啊,是我主动亲她的,你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好了,与她无关的,放她走吧。”我有些心急,慌忙爬起来扯着宁秋水的衣袖央求。
宁秋水再次把我推开,打了个响指,叫出一位随从吩咐道:“把这个侍女押下去,手脚干净点,别让人发现。”
我大惊失色,拦在美少女的面前急的口不择言:“喂,宁秋水你别太过分啦,都跟你说了是……是我主动亲她的,她是聋哑人,不会乱说的,让她走,让她走啊……”
“聋哑人?”宁秋水略一沉吟,随即命令随从放开美少女。
趁此机会,我连连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美少女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转身离开。
我松口气,正要擦擦额上的冷汗,却听破空传来一声响,一枚冷箭泠泠地朝着美少女的后背飞去。
我张大了嘴巴,哑口看着这突变的一切,宁秋水依然冷酷的不可一世,毫不为即将发生的惨案而动容。刹那间,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回身扑上去就对着宁秋水一阵乱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不是跟你说了不怪她吗?你干嘛还要杀她?你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宁秋水连说了几句住手,见不奏效,只得伸手把我环抱住,沉声说:“安静点!她没死,我只是试探她一下,她没死。”
我匆忙扭头看去,果然美少女依然一无所知的往前走,而那枚冷箭将将射在她路过的梧桐树上。
谢天谢地,甜甜你装聋的本事还是不一般的。一番折腾,我瘫在宁秋水怀里半天不知该如何言语。
远处遥遥可见金銮殿散会了,宁生福生等人纷纷从宫门涌出去,我正要追过去跟他们一起走,衣服却被宁秋水揪住,倒拎着我边走边说:“你今天不必回府了,跟本宫回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