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愠宣刚从周掌柜的绸缎庄里出来,就看见人群像一个方向涌去,而且人越聚越多。
他只淡淡地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他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却意外发现被人们围在中间的一抹淡粉色身影。
“月垠……?”他疑惑,向着那淡粉色的人儿走去。
“让一让……”边说,边向人群的中间挤去。
那些人认出他是鼎鼎大名的戚神医,纷纷向两旁闪开,让出路来。一方面想多看些热闹,一方面也想见识一下戚神医的高超医术。毕竟,里面正躺着三个身受重伤的人并一个吓晕过去的人。
而那个狠毒的小丫头,怕是会名满迁安县了吧!啧啧,够野蛮!即便长得跟个天仙似的,怕是今后也没人敢上门提亲了吧!毕竟美人多的是,小命——可就只有一条!
“这是怎么回事?”戚愠宣成功地挤了进去,顺便成功地看见原被围观的人们挡住的四个躺在地上的人,一脸疑惑地看向齐月垠。
“师傅!”齐月垠看清来人是他,轻快地奔了过来,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他们欺负我!”她拽着戚愠宣的手臂,撒娇地摇晃着。
状似围观的人们皆满额黑线!将人打伤成这样,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师傅……?”戚愠宣不解地看着她。他什么时候成她的师傅了?
“戚神医……,救命……!”躺在地上的胡憹脸色铁青,极其艰难地向戚愠宣求救,唇角还沾着白沫。
戚愠宣也不多言,将手臂从齐月垠手中抽出,急急上前查看伤情。
待他看清胡憹受伤的部位时,立刻恼怒地瞪了齐月垠一眼。‘这丫头,跟谁学的这下三滥的招式?’
迅速点了他的几个穴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取出淡紫色的药丸,喂他服了下去。
又看看那两个捂着肚子的家丁并晕倒的小厮,一一为他们治疗。
齐月垠满不在乎他的怒瞪,只跟在他身后,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好了,没事了。”戚愠宣云淡风轻地说,用眼神示意胡憹他们快走。
已经醒来的小厮小李赶紧上前,扶起少爷逃命似地跑了,那两个家丁也紧随其后逃跑了。
“你跟我来。”他冲齐月垠淡淡道,走出了人群。
“哦……”齐月垠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了人群。
见当事人都走了,看热闹的人们亦做鸟兽散,却多出茶余饭后的笑料,且添油加醋地多了许多版本。
一路行至医馆,戚愠宣都是一言不发。
齐月垠只偷偷地看他一脸温怒的表情,大气也不敢出。她可不想拜师还没成功,就先惹恼了师傅。
“进来吧。袁大哥想见见你,当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袁大哥?是那天流血不止的人?这么快就醒了?果然医术了得!’她暗叹。即便是精通现代医术的她,也没办法在这种条件下,让大失血的病人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清醒吧!不由在心底再次坚定了要拜他为师的信念。
进入院中,她此刻方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住的院落。上一次太过匆忙了。这是一座两进的院落,与她家相同,仍是厚重的山墙,平实质朴的外观造型,只是檐口比她家的要高,宅院结构也更稳固。
他领她进入后院左侧的耳房。那前院应是全部用作行医的场所。而这后院的正房,应是他的住处吧。
淡淡的草药味混着星星点点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黄花梨硬木大床,不加漆饰,都具有色调和纹理的自然美。而此时床上躺着的正是那日的彪形大汉。
听得有人进来,那大汉虚弱地转过头,望了过来。只见戚神医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进了来。那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出落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若在过上几年,大些了,必定是个红颜祸水。
此时,齐月垠也正打量着他。只见他浓眉大眼,鼻子高挺,棱角分明的颧骨,刚毅有形的方形下颚,尤其那双大眼睛,虽然人还是虚弱的,但眼神仍炯炯有神,每每透出爽朗豪迈,如同水浒传里的武松,令人为之震撼。
不同于戚愠宣的飘逸若仙,他给人的印象如同江湖豪侠般的俊美。若说两个人谁更胜一筹,她无法回答,只能说是个有千秋。
看着小美人灵动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扯出一抹爽朗的笑容,“你是谁?”虽是对着她问,眼神却瞟向戚愠宣。
“她就是你想见的救命恩人。”戚愠宣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硬木桌旁,坐在黄花梨木硬木椅上,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才缓缓开口。
“什么?是她?”俊美的大汉满脸惊异。他可不曾想到救他的会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无力的手臂撑在床上,企图坐起来。
齐月垠快步上前,把他按回到了床上。“怎么,很吃惊?”唇边扬起好看的微笑。
“是有点……。”他努力抬头,上下打量她,“你是怎么想到的?”
听他这么一问,齐月垠仿佛看到戚愠宣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动,然后狡诘地一笑,“想知道吗?不告诉你们。除非……”她特意将除非拉得长长的,在吊足了那两人的胃口时,才说道“戚神医收我做徒弟。”
戚愠宣眉头微微一皱,她还真会讲条件!虽然他对这个问题一直非常感兴趣,但……收她为徒?还是不要了吧!
江湖险恶,她这么个美人若是步入江湖,太危险了!
“不行。”他放下茶杯,云淡风轻地说道。看也不看那两人期待的眼神。
“哼”齐月垠轻哼一声,她就知道他不会好说话的。不肯收她吗?早晚会让他收她做徒弟的!
“我说戚老弟,收个徒弟,有那么费劲吗?”袁文魁最看不惯他这嚰叽犹豫的性格,开口道:“不要紧,恩公,他不肯收你,我收你做徒弟。等我好了,就教你武功。”功夫吗,谁不会呀!
齐月垠立刻换上欢喜的笑容,“真的吗?太好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纵横江湖,叱诧风云时的样子了!满脸的神往。
戚愠宣仍旧是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场面似乎有点尴尬。齐月垠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打断这尴尬。
“对了,师傅……”虽然他现在不肯收她为徒,她仍然死皮赖脸地称呼他师傅,“我那天看见你的药箱中有一种很特殊的布,不知是哪里来的?”她灵动地大眼睛深深地望向戚愠宣。她当时很确定自己看见的是纱布,只是,这种现代的医疗用品,六百多年前的明朝会有吗?
床上的袁文魁也好奇地望着戚愠宣,他也看见他拿一种满是洞洞的奇怪的布为自己包扎伤口。
“是啊,戚老弟,那布还真是没见过呢。”他不觉变成好奇宝宝。
戚愠宣淡淡地看着这两个好奇宝宝,波澜不惊地说道:“是包子铺的刘大娘帮忙织的。我那次去给刘大哥治腿伤,看见他家蒸包子用的布很特殊,织得很松,满是网眼,却出奇的吸水,令包子不粘底。我就想,如果用它包扎伤口是否也会不粘呢?请刘大娘织了一些来用,效果很不错。”
齐月垠眼里满是佩服的崇拜,怪不得都称他为神医,果然聪明!看来这纱布不是西方人的专利。如果她能回去,一定好好写一篇论文,谈一谈纱布的起源,顺便发表一下,让西方人看一看,中国人是多么的聪明!
“原来是这样。”袁文魁一副了然的样子。因为身体很是虚弱,从来不知疲倦的他,此刻也感觉到有些累了。
戚愠宣细心地发现了他的疲累,站起身淡淡地开口道:“袁大哥需要多休息,我和月垠就不打扰了。等袁大哥伤好后,再慢慢聊。”说完,轻轻拽了拽仍旧一脸神往的齐月垠的衣袖,走出了房间。
在关上门的前一刻,齐月垠还不忘向躺在床上的人挥挥手,“别忘了教我武功!”
………………………………………………………………………
与此同时,被齐月垠打伤的胡憹,正哭哭啼啼地向他的母亲和舅舅告状。
满身珠光宝气,极尽高调奢华的胡夫人,不依不饶地拽着自己哥哥的袍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哥哥,……你一定要为憹儿报仇啊!……我们胡家,三代单传,只这一根独苗,若是……若是因此断了香火,……可让我怎么活呀……!”
被这娘俩的哭闹折磨的不行的孙知府,满脸无奈地说道:“都怪你平时太宠他了,竟然做出当街调戏一个小姑娘的事情。我若治了她的罪,你让老百姓怎么说我?”
胡夫人脸色一怔,“难道这么算了?”她可不干。
一旁的胡憹听母亲舅舅这么一说,更是哭天摸地,就地打滚耍驴起来,“我不干……,我不干……”
孙知府早就满脸心痛地把他扶起来,“好了好了,我的好憹儿,舅舅自会为你做主的。”他们孙胡两家就这一个男苗,他怎忍心看他被人欺负。
“哥哥,你……”胡夫人一脸迷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孙知府眼底露出一抹狡猾的奸笑,“你们放心,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