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甚至视野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发白,渐渐的发白的范围越来越大,变成了一片的白光。
“池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一直跟在池燃身后的墨镜男人似乎想扶她一把,但是被池燃推开了。刚才脑子一片空白,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不远的地方,还是密密麻麻的站着很多人,还有不少的镜头对着中心的位置。不知道过了多久,来应付的人散去、记者散去、亲戚散去,池燃才垂着眼走了过去。划破云层散落的阳光是那样刺眼,落在斑驳的新坟的墓碑上。
爱女夏米米之墓,生年……,卒于……。
脚下的泥土正重新长出嫩绿的草叶,配上今天灿烂到过分的天气,真是讽刺。
墓碑边还站着夏母和继父,夏父看了池燃一眼,拉着泣不成声的妻子走开。墓碑边只剩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带着强大的气场走过的女子似乎没有打理头发,散乱的遮住了眼睛。
“凌凌。”池燃出声。
夏凌凌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匆匆转过身背对着池燃。池燃强硬的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朝自己,纸一样白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哭出来吧,”池燃伸出手,把夏凌凌的刘海梳到一边。“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
池燃第一次觉得夏凌凌的身影显得那么瘦弱,她的腿逐渐失去力气,就算池燃死死的拉着她,也还是跪在了地上。
夏凌凌的手边正好是几株杂草,细长的叶子色泽鲜艳像是在指向消逝的生命挑衅一样,她盯了一会以后毫不犹豫的揪住草叶将它拔了出来。池燃沉默着,然后蹲下身子跟着她清理着墓地边的杂草。
“你见过米米吗?”夏凌凌突然抓住池燃的手背,开口。
“额……算是见过吧。”
“你觉得她值得为了这种事牺牲吗?”
“……”池燃的动作顿时僵硬了。
【七十二小时前——】
“池燃,少爷打电话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告诉他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不过少爷他很担心啊,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不对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他只是一个跟班?”
“……是。”
司机只好重新专注于开车上,已经开了半天的车了,池燃总是看着手机不说话,除了偶尔指出开车的方向。司机开始注意周围想知道是往哪开,慢慢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池、池小姐……”
“老李,你跟着我快五年了吧。”
“是的……”
“这次我做出的决定,你如果觉得不对,就停车走吧。该给的补偿我补上。”
“不会的。池小姐,我虽然只工作了五年,但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况且,那种地方也没有保护的价值。只是,您真的想拼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池燃转头看向窗外,远远地看见山丘上一座座小小的坟墓。
“夏米米!你疯了吗!”阿羽大声的对着话筒吼着,一边抓着额前的头发。“就算你背后有夏家,这是你站出来逞英雄的时候吗!”
上次阿羽偶然在巷子里得到的花边新闻曝光后,没想到引起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池燃依然不知所踪,夏凌凌被暂时停职,一直待在家中,同时商业巨头向警方加压要求再彻查当年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就像一直有人在精心的布置,然后借着这个无法预料的契机爆发出来。阿羽不知道是谁做的,也许是夏凌凌一直在准备,也许是毕悠从想洗刷爱人的嫌疑,也许是……还隐藏着什么。
夏米米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下头轻轻揉着小卷脖颈的毛,肩膀上趴着的纳瑜正把电话那头的每一个字收进耳中。
“喂?夏米米你在听吗?”
“放心,我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了。”夏米米的语气出乎意料的镇定,好像没意识到刚才自己做的事情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非要离开夏家?”
“……”阿羽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八点档里面什么逼婚之类的画面。
“我家的大人没有逼我干什么,继承母亲的公司对我来说也没有问题,反正他们也答应了如果我做不到就占一部分股份就好了。”夏米米撑着身体向后仰了仰身体,“我是在怕啊。”
“怕?”
“爸爸他,不是在出差路上出事的。而是在刚刚开出家门的时候。当时,我正和姐姐在庭院里玩,前一分钟,我还在向爸爸挥手说再见;下一分钟,就只能听见轰隆一声。”
“什……可是为什么报道……?”
“我怎么知道大人们是怎么想的,当时我十四岁,姐姐十七岁。她比我坚强,立刻找来了人,然后带着哭闹的我走开。可是我还是看见了,看见了火,升腾起来的烟,还有一只全是血的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抓住车顶,又无力的掉在地上。”
阿羽紧紧的攥着手机,指关节开始一点点的泛白。
“姐姐以为我不记得了,毕竟当时很小啊,我都以为我应该忘了。可是每当我需要肩负起什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拒绝。和姐姐正好相反,”夏米米安静了一会,蜷缩着身子继续说道。“姐姐拼命的读书,提前拿到学位,然后一步步的成为了一个厉害的人。而我也只会自顾自的逃避,最后还是靠家里的帮助才不至于饿死。”
“我,我以为你过的很幸福……”
夏米一直都是一样的,无忧无虑的到处乱跑,对世界毫无戒备的女孩。那场“意外”,究竟改变了多少东西?
“所以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啊,总得做点什么吧——我可是夏家的女儿。”
电话挂断,夏米米站起身。楼下的保安突然来敲门,说有一个快递在大门口放着,写着夏米米。
“这歪七扭八的字是谁的啊?”夏米米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写的,便条上只写着名字,看上去还费了很大的劲才写完这个名字一样。
夏米米坐在书桌前打开包裹,把里面全黑色的盒子打开的时候,纳瑜正趴在床上和小卷说着发生的事情。
“哇塞!”小卷的目光顿时崇拜起来。“你真的像个英雄一样去把红嘴(原来不止纳瑜这么叫啊)藏的东西拿出来了?!”
“哼哼~”纳瑜得意的笑,不过——事实是纳瑜绑在身上的绳子松了爬不回去,只好到处钻跑到了门卫附近的排气口叫了五分钟才被救出来……然后又用猫爪子画了半天才写好了夏米米的名字扔在门卫室……
这时,夏米米拿着手里的东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纳瑜以为这样一来应该就能结束了,所以满意的和小卷跟着夏米米出门。当夏米米直接把影印的证据送去相关部门,还有用传媒手段传播开来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确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所有能够用畸形的方法成功的人,身边一定有个不择手段的死忠。
【四十八小时前——】
时间定格在那个傍晚。
检察院门口是一条非主干道的马路,每天的车流量并不大,只有一条无拘无束的双线和一个从检察院门口延伸到马路对面的斑马线,监控摄像头坏了也没有人来及时修。
毕竟旁边就是政府机关,谁敢在这惹事呢。
夏凌凌捏着手机站在检察院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门口的警卫早就认出了她是谁,所以也没有说什么的意思。
不多久,一辆经过精心保养的轿车停在夏凌凌前方,池燃的高跟鞋从打开的车门后出现,啪一声踩在地上,司机跟着下车,怀里抱着一箱子的文件和档案。
夏凌凌笑着猜中了几分,余光瞄到路口拐角处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正等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上次那辆,不过这次只有毕悠从坐在上面,看着这边笑。
池燃深呼吸了一次,高跟鞋塔塔的往夏凌凌这边走来。
一声、一声……就像心跳的节奏。
马路中间的倒计时一下下减少,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夏凌凌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头传来夏米米开心的声音。
“姐姐,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叫上……毕悠从、阿羽、黑子还有~把池燃姐姐也叫上吧!”
“我还以为你和阿羽闹翻了啊?”
“哎呀,重点是最后的名字啊姐姐!”
“你个小鬼头!”
“嘿嘿,姐姐我就在马路对面,绿灯亮着我跑过去!”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行人的惊叫,接着一片的混乱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闷响。
池燃听见马路上的骚乱声,猛地回头,正好看见闯红灯冲过去的夏利车,上面坐着的人一头红色的短发,极快的车速带动着这一幕的画面一晃而过。
紧接着直冲着撞上了急匆匆赶绿灯过马路的身影。
马路上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这一幕。夏凌凌好像看见了在被车撞上的一瞬间,夏米米脸上的表情还是开心的笑着的。可是她应该看不见才对,可是她又好像看见了,那个凝固住的笑容。
【四十小时前——】
夏凌凌不知道是怎样到医院里的,感觉是被一个人半扶半拉的带上了车,然后跟在呼啸着的救护车后面到了医院。
抬起头,母亲刚刚急匆匆的赶到,身边站着陌生的继父正扶着快瘫软在地上的母亲。
“不要啊,不要啊……老天爷……我已经把丈夫给你了……为什么还要还要带走我的女儿……”
母亲是见过世面的,只不过当年叱咤商场的女人现在重新成了一个普通的母亲。
手术室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无论在外面等着的人有多大的手可遮天的能耐,也只能等着那扇门推开,然后宣布让整个走廊的人完全崩溃或喜极而泣的消息。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亲人、亲戚、同事、朋友……
夏凌凌突然觉得很烦,她想大声的冲着他们说“你们一个个送葬一样的脸干嘛啊,夏米米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凭什么让她死啊!有死的准备的人是我啊!”
今夜有很多人无法入眠,或者说是想不起来还有休息这么一件事。
【三十四小时前——】
阿羽坐在采访车里,把新闻的最后一个字打完,发送出去。然后拉开车门走出来,踩在水泥地上也没有真实的感觉。
天亮了啊,刚才我好像在新闻里写上了夏米米被车撞到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弄错了……”
她靠着雪白的车门,慢慢坐在地上,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在黑色的裙子上,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就在采访车的另一侧,无数的话筒和镜头对着明明还没放行的大门,迫不及待的要得到最新的消息。
媒体是不会在意当事人的感受的,所以你要注意的是,放下对当事人的过分理解,把这份理解留给更多的,让更多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知道了,我明白了,别说了爷爷……”
阿羽用双手的手腕把眼泪全部擦掉,转身抓起了话筒抓起无所事事的摄影师就往门口挤了过去。
夏凌凌用力的在护士递过来的证明书上签字,然后一步步的往楼下的往楼下的房间走过去,把那些不疼不痒的“节哀”扔在后面。隔着玻璃窗,只能模糊的看见夏米米的样子,除了毫无血色的脸,连头发都没有乱掉。
感觉到池燃扶着自己的肩膀,夏凌凌的手指贴在玻璃窗上,滑过夏米米的脸,留下一道窄窄的雾气。
“这样,你就回家了。妹妹。”
【零小时前——】
“对不起……凌凌……我知道他一直很极端,却从来没有真的严厉的阻止过她……”墓地的风越来越冷,池燃咬着嘴唇看着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的夏凌凌,声音听上去像要哭出来了。“他……竟然……”
“不怪你,怪我和妹妹实在长得太像了。米米也是一时兴起,穿了以前我们闹着玩的时候买的风格相似的衣服……她从小就喜欢学我。”夏凌凌笑着说,笑得那么温柔,温柔到池燃感觉到寒冷。可是她的眼神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坚毅锐利,仿佛一下能看透别人的心。
“凌凌,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还用说吗,抓住你身边待过的那只逃窜的疯狗。”
“然、然后呢?”
“然后?……”
夏凌凌带着疑惑的看向池燃,然后被一把揽进了怀里。
留到最后的车子除了夏凌凌的池燃的车,还有一辆红色的跑车,不过棚没有打开,跑车停了很久,直到池燃抱住夏凌凌而夏凌凌丝毫没有反抗的时候,才默默的开走。
“池燃,你搬来陪我好不好?”
“哈?”
“不肯就算了。”
“没有没有!我正捉摸着怎么开口呢哈哈哈!”
“……原形毕露。”
两人总算站了起来,才感觉到刚才跪在地上那么久,膝盖都没知觉了,只好慢吞吞的向车子走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她们脚边过去,停在了夏凌凌的墓碑前。
纳瑜静静的看着白色的墓碑上的夏米米的照片,就算是黑白的,也看得出夏米米笑得很好看。
每当发现一个如玉一般温润美好的人的时候,就送给那个人适合的玉——这边是纳家奇妙的“赠玉”传统。
纳瑜用爪子在墓碑上蹭了一下,把嘴里衔着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墓前的。向后走了几步以后又停了下来,在里墓碑不远的地方慢慢的坐下。
孤单的墓碑,孤单的猫,就像曲终人散以后会剩下的东西。
“池燃,等等。”
“怎么了?”
“我忘了点东西。”
夏凌凌关上刚拉开的车门,小跑着跑回墓碑边。纳瑜小小的身体在杂草的阻挡下几乎看不见。池燃看着夏凌凌弯下腰把一只黑色的小猫抱了起来,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拉开车门提出一只大金猫。
“我就说嘛,你妹妹那么喜欢猫,怎么可能只养一只,一公一母多好!”
纳瑜是第二次看见夏凌凌的眼睛,有一点熬夜后的红肿,也有可能是哭得。某种意义上和夏米米的眼睛很像,不过是不同的光芒。空旷的山丘,纳瑜乖巧的趴在夏凌凌怀里,饶有兴致看着小卷挣扎着大叫“我是女的!女的!”不过除了同类没人听得懂。
墓碑前,一块不起眼的碧蓝色的玉环正静静的陪伴着被赠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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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宝
海蓝宝石长期以来被人们奉为“勇敢者之石”,并被看成幸福和永保青春的标志。世界上许多国家把海蓝宝石定为“三月诞生石”,象征沉着、勇敢和聪明。佩带海蓝宝石能够使人具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