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啊，麦田说他也把我当妹妹的。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啊。"
"可是，可是……"小朵支吾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后只好狠狠地骂E娃一句："唉，你是个猪头啊。"
"我还真想做猪头呢，吃吃喝喝，不用思考，不用考试，没有想法，一天到晚快快乐乐，多好。如果有下一辈子，我才不要做人，随便做猪或者做狗都很好啊。"E娃看了一眼小朵，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大堆话。
小朵跳过来坐在E娃的身边，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小朵转动了一下杯子里的冰块，抬起头问E娃："喂，E娃，你喜欢过麦田吗？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跟他谈恋爱啊？"
E娃大概是没想到小朵会如此直接，红着脸打她，"瞎说什么呢。"
"E娃，我是认真的。你如果不肯说就算了，反正你也知道麦田是喜欢你的，我是想帮你。"
E娃想了一下说："大概是有些喜欢吧。"
"哇，太好了。"小朵紧紧抓住E娃的手激动地说："E娃，你是我最好的姐妹，麦田是我最爱的哥哥，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你们两个人幸福快乐，真的。"
"小朵，谢谢你。"E坐在座位上，有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整个人空落落的，身体内原本积蓄的激情、力量还有压抑的希望都被小朵轻轻松松地化解，就那么简单，她说出了自己坚守了好多年的秘密。而当秘密从口中吐出的那一刻，也就不成秘密，幻化成一种与正常情绪无二的东西。于是，E娃有些后悔，说不清楚的感觉，也许很多东西都是自私的，不能与人分享，如果时间能倒退几分钟回去，E娃宁愿保守秘密，尽管小朵是她最好的姐妹。
"好开心啊，我们怎么庆祝一下呢？"
"小朵，麦田正在准备高考，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你说呢？"
"好啊，不如这样好了。等麦田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在家里搞一个聚会，那一天，你把你的表白当礼物送给他，好不好？"
"为什么？"E娃恨不得把小朵吞下去。
"笨啊。E娃你是我最好的姐妹，麦田也一直把你当妹妹的，所以他对你的喜欢当然是不敢表白的了。你知道，麦田这个人，是有些书生气的。再说，他考上大学了，我们应该为他庆祝一下啊，他平时都对我们那么好的，E娃你忘记了？"
"臭小朵，为讨好自己的哥哥不惜出卖朋友，哼。"E娃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过她还是可以接受的，真的，当你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有悖平时理念的事情都是可以解释的。再说E娃的性格里也有豪爽的天性，勇敢的表白有什么不可以呢？
小朵笑嘻嘻地伸出小指跟E娃拉钩："说定了哦，就这样说定了哦。"
"好吧，谁让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呢。"E娃也伸出小指。
灯光散散地打在小朵和E娃年轻的面孔上，兴奋中带着神圣，那种青春的光芒是没有办法掩盖的，让整个"1975"瞬间明亮起来。
E娃喝完杯子里的可乐，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怎么办？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的样子，如果生命里剔除考试那该有多幸福啊。"
"没关系啊，宝贝，我可以帮你啊。"小朵摸摸E娃的脸蛋，"不要愁眉苦脸了，容易长皱纹的哦。"
"嘿嘿，还好上帝安排了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江小朵在我身边，要不然我真的死翘了。"E娃看着小朵，突然间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上天总是眷顾这个可爱的小女生，就算是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男生，也是她的哥哥。跟小朵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常常会有，可是没有哪一次来得比这一次强烈，不觉有些酸酸的。可是，如果有机会许愿，E娃还是希望上帝能继续照顾好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让她永远都那么幸福，那么快乐，那么让人怜惜。
小朵一本正经地说："E娃，你还要感谢上帝在江小朵身边安插了一个江麦田给你，看，你有多幸福啊。"
"好了，小朵，我该回家复习功课了，还有好多道数学题目都没弄懂呢，不能坐在这里听你空发感慨了。"
"切，小样儿，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家，那些题目都包在我身上。"
"好啊，好啊，晚上住我家吧，明天一起回学校。"
"可是我没有带睡衣，什么都没带耶。"
"上次我妈妈买给你的睡衣还在呢，再不穿就要生虫了。"
"嘿嘿，我喜欢睡衣上的那只小猫，好可爱。"
"还是我帮你挑的呢，不喜欢才怪。"
"臭美。"
"就臭美。"
"快点儿，车来了。"
E娃和小朵走上906路双层巴士，车上的人不是很多，E娃拉着小朵的手走上二层，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繁花的街景，街边的一家音像店里传出SHE的歌声："忽然想到一起开始的旅程，这几个字有种温暖的气氛，如果用来形容我们，是不是很巧妙传神？……"
E娃和小朵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有什么比此时此刻的相依相偎更重要呢？
04
又是一个愉快而狂的晚上。
E娃和小朵躲在房间里做完了两套模拟试卷，合上课本开始坐在地板上玩纸牌。月光亮亮地透过玻璃打进来，梦境一样温柔甜美。小朵看着窗外发呆，一时忘记了游戏和E娃的存在，整个世界都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好看的男生，他灿烂的笑足以将黑夜的天空点亮。
"喂，小朵，该你发牌了。"E娃用脚趾顶了顶小朵的胳膊。
"E娃，你看窗外的星星，就像眼睛一样。"
"你是说夏开的眼睛吧。"E娃很少看到小朵犯花痴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嗯，不过，说真的，夏开的眼睛是蛮特别的，亮晶晶葡萄一样。"
小朵头一低，"E娃，我有些想夏开了，特别特别想。"
E娃小心把纸牌收好，牵着小朵的手说："走吧宝贝，我们去阳台上看星星去。"
小朵伏在栏杆上，她的声音悠悠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E娃，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啊，不是吗？"
小朵轻轻地摇头，"不是的，E娃，喜欢一个人是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从我在地道里看到夏开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就告诉我，他是那个我想要共渡余生的人。"
说实话，E娃有些惊讶小朵的认真和沉重，她拍了拍小朵的肩，没有再说话。
夏夜的风凉凉地从楼与楼地缝隙间穿过，E娃不觉抱紧双肩，这时候，她听到小朵低低的哭泣声，那种浸染了悲伤和压抑的哽咽声让E娃的鼻子一酸，不觉眼圈也红了。她把小朵抱在怀里，小朵柔柔弱弱的声音就像一股淡淡的雾气从E娃的耳朵边袅袅升起："E娃，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夏开好像附着在我的身体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走，我笑，我说话，我唱歌，我哭泣，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只要夏开走出我的视线，我就开始担心他，担心他饿肚子，担心他去打架，担心他酗酒的爸爸，担心他的学习成绩，我觉得自己慢慢地就要失去自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我要怎么办？"
"没关系的，小朵，这种情绪很正常，过段时间慢慢就会好了。"E娃觉出自己说话的无力，赶快补充到："我也这样啊，有段时间天天都想要见到麦田，有时候会想他想到哭呢。"
小朵看了E娃一眼，流着泪又笑出声来："死样，你那么难过都不舍得告诉我，活该啊。"
E娃吐吐舌头也笑了："大概像我们这样年级的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都会这样疯吧。"小朵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趴在E娃肩头说："可是，E娃你知道吗，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有着很美好的希望。可是我跟夏开，我们就像天空中任意放飞的两只风筝，现在的相逢只是偶遇，遇到不一样的风向和牵引，瞬间就会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朵，是你太悲观了。你这样出色，夏开他该有多幸福啊，我想他是不会消失的。"
小朵摇摇头："E娃，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夏开他走在我的身边是有压力的，他一直都在忐忑，在担心自己的不优秀，他在试图远离我。我能感觉得到，真的。所以我才会如此难过。"E娃想了一下说："小朵干脆这样好了，明天我们去找他好不好，反正你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不能总是让心一直这么悬着。我看是太久没有见面，你是太想他了。这样下去，你的脑袋迟早会出问题的。"
"出什么问题啊？"小朵傻傻地看着E娃。
"相思病。"E娃用手指重重点了一下小朵的眉心，转身跑回房间。
小朵追过去，两个人在棉被上厮打开来，小朵很占了上风，把E娃的手从背后反捆起来，E娃哇哇叫着："江小朵，放开我，小心我明天不陪你去找你的星星！"
"哼，才不怕。不陪就不陪唄，大不了，我把麦田再收回去，不给你了，哼。"
"哎吆，疼死了，好了，小朵，亲爱的，宝贝，我认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放你一马。"小朵放开E娃，嘻笑滚到一边的棉被上，疯的有些困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心底的阴云也像天边的轻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其实小朵知道，论体力，她根本就不是E娃的对手，刚刚玩的时候，E娃只是装样子给她看，假装被她打败逗她开心。小朵在那种甜蜜的幸福里渐渐进入梦想。
E娃躺在一边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小朵轻轻的呼吸渐渐均匀，她起身把拉开毯子盖在小朵的肚子上，看着小朵白净的面孔，长长的洁白，樱桃般可爱的小嘴，不觉轻轻地摇了摇头。E娃跟小朵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小朵如此坚定如此忧伤过。尽管E娃一直都知道小朵是一个骄傲倔强的公主，尽管E娃也知道喜欢和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可是此时此刻的E娃不能明白的还是，小朵为什么会喜欢夏开，夏开的身上有着太多阴暗的标签，打架，逃课，成绩差，单亲，酗酒的爸爸，残破的家庭，就算是他亮晶晶的眼睛真的是星星，也能构成小朵喜欢的理由吗？
等着慢慢长大吧。
E娃和小朵拿着一张小纸条，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拐进一条小巷子，走到一幢灰色的旧楼前。
"到了耶。"E娃走上前看了看灰色的墙壁上镶嵌的门牌号，回头超小朵欢呼。
小朵潜意识里后退了一步，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突然有些紧张，她说："E娃，我们回家吧。"
E娃挥了了挥手里的纸条，"就是这里了，6楼C座。你等一下，我过去问问是不是夏家？如果是，就说明我们的情报准确无误喽。"
小朵呆呆地站着，看着E娃晃悠悠地跑去门卫室，很快有跑回来。
"小朵，没错，就是这里。门卫叔叔还跟我讲说，6楼C座的夏家住了一个酗酒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儿子两个人，那一定是夏开家。"
"哦。"小朵轻轻地应了一声，心底有些酸酸的感觉，有些害怕也有些不忍去直接面对夏开生存的环境，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回走。
E娃跑上来扯住小朵的衣服："小朵，不要这样子了，我们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很辛苦才找过来的。既然来了，就见夏开一面吧。"
小朵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是，E娃我真的不敢走上楼去，我们还是回去吧。"
"发什么傻呢，你不敢我敢啊，你站在这里好了，我上去找夏开。"E娃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小样子，可爱极了。
小朵笑笑不置可否。如果说友谊也分级别，那么小朵跟E娃之间的东西绝对是钻石级的，而且还是希奇罕见的那种。E娃是真的疼小朵，所以不忍心她受伤不忍心她难过想办法纵容她所有想做的事情。而小朵也是深深地爱着E娃的，她会把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娃娃还有期末考试前宝贝的复习考试时间全部一股脑地给E娃。
这座六层高的小楼竟然没有电梯，E娃沿着残破的水泥台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数上去，最后气喘吁吁地站在6楼C室门口，气势汹汹地敲门，"夏开，夏开。"
铁门打开，E娃看到夏开熟悉的招牌示笑脸，夏开看到E娃似乎有些吃惊，挠挠后脑勺说："是E娃啊，进来吧。"
本来想直奔主题，不过看到夏开的装束，像是正在做事情的样子，不如进去等一下。E娃点点头一脚踏进去，屋子不大，倒也干净整洁。
夏开溜进厨房端了一杯菠萝汁出来递给E娃，笑着说："E娃，你尝尝，我刚刚做的。"
E娃一时有些发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真好，似乎是那一瞬间，E娃突然明白了小朵对夏开的喜欢，面前这个有着灿烂笑容的男生，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会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力量。她笑着搭讪："哦，你喜欢菠萝的味道啊。"
"也不是，是我爸爸喜欢。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新鲜的橙汁。"夏开对E娃的造访有些局促，他一直紧张地站在沙发边上，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E娃压低了声音说："夏开，你爸爸在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小朵在楼下等。"
夏开指了一下阳台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爸爸在那里。"
"没关系啊，那你下楼跟小朵见一面吧，她好久没见到你了，挺想你的。"
这时候，有个脑袋从阳台上探过来，"夏开，来客人了？"
"哦，是的，爸爸，我同学E娃。"
夏爸爸从阳台上的躺椅上坐起来，笑眯眯地扬手跟E娃打了一个招呼，转过头跟夏开说："夏开，同学来找你，你们好好出去玩吧，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好久都没有朋友来家里找你玩了，去吧。"
夏开迟疑了一下，夏爸爸从阳台上走到夏开身边，拍拍他的肩说："孩子，去吧，爸爸也希望你能多有一些自己的朋友。你小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小朋友来家里找你玩的。"
"爸爸，那我出去玩了。"夏开说着朝E娃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开始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夏爸爸突然叫住夏开，"小兔崽子，这样就可以出去了啊，赶快去换了衣服，出去也精神点儿。"
夏开恍然大悟赶快溜回房间。
夏爸爸站在一边跟E娃讲话："夏开这孩子，小时候可聪明了，现在都是我给闹的，成绩差，又一身毛病，你们做朋友的都多帮帮他啊。"
"哪有，叔叔，夏开挺好的，他学习可努力了，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这孩子，嘴巴真甜。"夏爸爸仿佛好久都没有如此开心过了，平常家里只有他跟夏开两个人，两个男人之间很少有这样温馨的家常话题，夏爸爸又常常是醉醺醺的，所以沉默成了房间里的主题。
下楼的时候，夏开说："E娃，谢谢你啊，因为你，今天成了我们家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真的。"
E娃顾左右而言它："夏开，你做的菠萝汁可真好喝，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啊，我要给你加分了。"
"哦，真的？告诉你吧，我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呢？"
"都谁教你的啊？"
"嘿嘿，自学成才。"夏开朝E娃得意洋洋地笑。
就在小朵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E娃和夏开并肩出现在门洞里。
E娃坐中巴回家做功课，小朵跟夏开沿着马路走去"1975"。
夏开对长时间没见面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坐在座位上说一些简单的笑话，对小朵没有更亲近也没有更疏离。小朵忍不住问："夏开，最近学习忙吗？"
"还好吧。你知道我成绩也不是很好，偶尔的时候也会翘下课回家照顾我爸这个老功臣。"小朵喝了一口可乐，已久笑笑地问："夏开，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也没有太久吧。"夏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是想你们功课肯定很紧，所以……"
这时候，老K吹着口哨走过来，端着酒杯站在小朵面前，说："小朵，对不住啊，上次的事情多有冒犯，我老K来给你赔罪。"
小朵傻傻地看着夏开，夏开站起来说："小朵，老K是我朋友。"
"哦。"小朵端起自己的杯子跟老K的杯子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老K端着杯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夏开有些紧张地解释："小朵，你知道，老K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坏，他拿我当朋友的。"
小朵看着夏开的紧张样子，歪着脑袋笑了起来，从夏开的眼神中，她知道，那个男孩，他有多么在乎她。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