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的王都,向来都是如此的繁华热闹。
接连几天的飞雪让王都成了茫茫一片大雪之中的陪衬,尽管如此,也并不影响这一片繁华。
除了世子,赵国王室的公子不被允许住在王宫中,从小就有自己的公子府。能够远离那一片深潭,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倾陌单膝跪地,向赵恪请罪。
“罢了。”赵恪并未责怪他,示意他起身。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翠色的茶水。清澈的茶水映着他的面容,半张脸布满了疤痕的面容。
他瞥了一眼那株已然是枯草的半颜砂,这株传说中的仙草,不仅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而且对于恢复容貌有奇效。
赵恪不屑地笑了,不过是赵王后宫的一个小小宠妃,却得王父如此宠爱。仅仅是眉间的一点点瑕疵,也求得他差人去寻这半颜砂。
可是对于自己的子嗣,则是这么多年来满不在乎,把他当作是世子的垫脚石。
所有人都以为赵恪寻这半颜砂是为了恢复自己的容貌,实则不然。对于这副模样,他早已习惯,即便那仙草毁了,也于他无害。
他想做的,不过是一点一点地毁了那所谓的世子。
倾陌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陷入了迷茫。
赵恪转头看向倾陌身边盈盈而立的少女,即便是见了他,也只是浅浅地行了一礼,没有任何惶恐或不安的神情。
沧溟也抬头望着他,他所有的神色变化,都被她看在眼里。
“你,是何人?”赵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眸光中,是审视。
“我与他,有一个契约。”她扬了扬手,“现在契约未完成,自然不能离开。”沧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却惊讶地发现他早已中毒,且已深入骨髓,按理说是活不到如今的。
怎么……
一时间,她对这个毁容的少年多了几分正视。
赵恪看向倾陌,倾陌则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可需要一个明主?”他笑了,那种笑意浮现在他的面容上,即使半张脸上都是疤痕,也没有丝毫可怖。
赵恪问了一个和倾陌一样的问题,因为他明白,既然倾陌愿意与她定下契约,那她必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一个交易?”沧溟没有回答,反问道。
倾陌面色微变,不过看到公子恪没有不悦之色,也放下心来。
“这,可以是一场交易。”赵恪的指节微微弯曲,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他与他,一个眼里是对权势的渴望,一个眼里不过是沉积的仇恨。
一个幕僚却渴望权势,一个王室公子却只有仇恨。赵恪的这盘棋,注定会输。
沧溟这么想着,毫无血色的面孔上带了一点笑意。
“一年。”她仰头,娇小的身形竟有无与伦比的尊贵之气,“一年之后,交易结束。”
“好。”赵恪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过我不会逼你定下契约,你也不要违背自己的誓言。”
“我仍是自由身,你也不会是我的主子。”她冷冽的目光中有危险的气息。
倾陌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心里竟然升腾起一丝不安。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过去几天的时光中,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女,她也从未表现出这样的咄咄逼人。
他的迷茫,散落在眸光下。
“过几月,便是祭天的大礼。”赵恪眼中奇异的神色似乎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在这一刻,沉积的仇恨似有迸发的迹象。
“是。”倾陌恭谨地回应,暂时掩去眸中的迷茫之色。
“那件事,开始准备吧。”
尽管他说的隐晦,但是倾陌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会弹琴么?”
赵恪的目光落在沧溟身上,透出旁人看不透的神色。
“会。”她神色自若,悄然勾起一个笑容。
“那好,对外就宣称你是本公子的琴师。”
赵恪的算盘打得很精,他喜好音律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府中有琴师也不足为奇。
况且,这公子府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别人的眼线。
“你先下去,让婢子给你安排。”
赵恪示意一旁的婢女,那婢女心领神会地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顿时一片寂静,赵恪看着她走出门外的背影,眉梢间染上忧色。
“不能掉以轻心……”他低声,“倾陌,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倾陌把关于他与沧溟相识、契约的一切娓娓道来,赵恪听后,没有说什么。
“那株半颜砂,又怎么会枯死?”
赵恪的疑问,勾起了他脑海中的那一份回忆。
荒漠中,原本无懈可击的幻阵霎时间像是一幅被卷起的画轴,一切的幻象像是缥缈的云雾般散去,就连漫天的飞雪也变得更加真实了些。
很显然,幕后之人放弃了施法,可目的又是什么?
他不明白。可是后来看到原本的半颜砂变成了这副模样,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这么说……有人埋下了咒印?”赵恪轻叹,“想不到王兄身边竟有这等人才……”
“公子,恐怕无论是谁拿到半颜砂都无法带回赵国。”倾陌低沉着声音,“世子想要的……又如何会是让王上高兴那么简单……”
“嗒——”指节轻叩在桌案上,“这么说,那个家伙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恪淡笑,笑意在面容上一点一点地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