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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洞城”绝章(2)

将一座城池建于峡谷洞内,工程之巨大、运料之艰难,可想而知。舜年召商霖、昺如、文宪及严守升、向遇春、宋仕仁、唐柱臣、钟南瑛、祝九如、老石匠张辉等现场探视后,坐于洞外草坪中谋议。

舜年在详述修造洞城之五大优越性后,求其良谋:“尔等已察,如何建构,即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畅所欲言。”

昺如首先持否:“依愚之见,于此峡谷之穴中建如此浩大之构,怕是……”昺如想说怕是劳民伤财,见父王脸色一沉,突然语塞……

商霖反诘:“怕是怎样?依吾之见,建此洞城,乃光大祖业,荫佑万民之举,我等切勿有畏缩之心!”

昺如话锋一转:“我是想说,怕是父王又要悬心操劳,有伤福体!”

舜年瞥了昺如一眼:“汝意怜父,当以父意而善谋。人生在世,大举上十,中举一二十,小举上百,即使年不过花甲,足矣。如一事无成,似行尸走肉,即使长命百岁,岂不枉来人间一场!”

昺如低头不语。心怨:“好大喜功!”

文宪毫不犹豫:“爵爷如此恢宏之想,吾当全力以助!”

舜年问老石匠张辉:“这建城之技公知多少?

石匠笑答:“木构之造,吾知之甚少,而土石之造自谓不在话下!况吾乡人,能者甚多,可召之即来!”

舜年面带喜色道:“这打造麻石,垒构城墙,及洞内蹬道基脚之类,全赖高师。至于人财物,匠师可列个清单,吾当一一照准。”又请唐、钟、祝:“诸兄身藉汉疆发达之地,料想这建楼阁亭台之高师见者多矣,拜托礼请三四,至于酬劳,悉听师求。”

众应:“爵爷尽管放心,我等效力唯恐无时,似是微劳,绝不误也!”

宋仕仁道:“钟、祝二师返乡聘匠,学堂之事勿须牵挂,吾自代之。”

舜年又求严公:“恩师常出入于宫廷,于亭台楼阁必有所思,能否绘洞城构图一张?”

严公胸有成竹道:“不瞒爵爷,老朽洞中一瞥,何处建楼,何处立阁,已有腹稿,待吾草绘后,供爵爷参之。”

舜年盛赞:“有心之人,处处用心,吾之楷模也!”

不出二月,礼聘之修造匠师,一应到位,修造图亦由舜年亲自敲定,于是选定吉日吉时,工程在隆重而热烈的祭祖、祭师仪式中破土动工。舜年现场安排:所需木材,于湫溪上游砍伐,所需石灰、黄泥、石料亦在上游烧窑、采集,然后将木材编织成簰,上置石灰、黄泥、石料,顺流而下,直达洞口料场。洞内,设若干铺位,供工匠民工歇息。靠洞口设膳房,供施工人员茶水及一日三餐。组织专门马队,为工地运送食品、蔬菜及工程所需之物至云来庄,然后用绞车吊放洞口……

安排已毕,舜年站立一巨石之上宣布:“此工程总指挥:向文宪;后勤指挥:向宠;石构指挥:张辉;木构指挥:向遇春;总监工:田舜年。希望诸位尽职尽责,确保工程一切如愿!”

舜年话落,众人纷纷表示不负爵爷厚望,以实际行动报答爵爷信任关爱……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响彻峡谷……

昺如见父王未能安排自己,心想:你不信任我,我还落得一身轻松哩!

回府途中,宋仕仁悄问舜年:“吾有一疑不解,毒蛇常栖于洞中,而如此巨洞怎不见其踪迹?”

舜年笑道:“蛇行于阴湿草丛之中,如此干燥之洞无有半草,蛇不近也!即便有蛇,烟熏火燎,人声鼎沸,早已溜之大吉!”宋自知见识短浅:“山里之事吾不知也!”

皇皇巨构,挥金如土。为筹集更多资金,舜年决定于平山爵府再建新街一条,主要用于兴办山麻、峒锦、茶叶、药材、山味加工作坊并商铺酒肆,同时安排文武官员及汉宾、工匠家属,以各尽所能。此工程本欲安排他人负责,为磨炼昺如,只得让他主管,全权负责。所需工匠,于司内抽调,不得动用洞城人员,其街址,定于离万泉洞约半里处之新坪,规模二里,限其半年竣工。昺如虽觉压力甚大,然又不敢异议,只得勉而从之。舜年深知有难,尤难在上盖,于是令向日旭专负其责,组织专班烧瓦、割茅。不日,便抽调上百土民上马,日夜修造。舜年亦常临工地指挥。不出半年,街市造成,与爵府老街成“曲尺”形连接,形成“三堂二街”。此举,不仅兴办了几十家作坊、商铺,使财源滚滚而来,还使无所事事者,皆各尽其力。

舜年训教昺如:“汝将袭职为王,王者,宜不怠于大事!今新街落成,料聊以自慰也。”

昺如乖巧作答:“愚儿何能,乃父王之劳绩矣!”

洞城工程进展十分顺利,然安全事故时有发生。

一日四民工抬一麻石时,突然压断抬杠,百余斤的石块正砸在一土民左小腿上,顿时胫腓对断。舜年得知,忙带王医去工地慰治。医诊道:“命可保住,而腿残也!”

舜年问:“如去荆郡、武昌求治,可否保住全腿!”

“既华佗再世,亦无望矣,况山遥路远,怕是不出容美,腿便腐矣。”

“那,如何是好?”

“锯掉受伤小腿,方是最佳之策。”

舜年安慰土民:“汝为公伤,功在千秋,日后生计,爵府包矣。”

遂令民工将伤者抬至爵府医室,施行刀术,而后令有关干办舍人:“务必每年为此劳工送粮三百斤,兽肉二百斤,其子女免费入司署学堂。”

伤民感激不尽:“小民遭此不幸,全在自己大意,怎能让爵爷如此体恤!”

舜年令刚氏夫人常送些美膳,以关切为怀。

二月余,伤民痊愈。舜年欲送其回家修养,伤民道:“我虽伤残,大事不可做,乞求爵爷安排力所能及之事,比如照看料场,洞城建成后我便安心回家。”

舜年感而顺其心意,令人将其抬至云来庄料场,让他斯守。他只腿落地,双手撑杖,常巡视于料场间,路人莫不叹赞!

又一日,一土民下河洗澡,跳下河便被急流卷入深潭,半天不见人头浮出,待入龙溪河时被路人看见,但几经瀑滩冲撞,早已命归黄泉。

舜年知晓后,于云来庄追悼祭之。当众自责:“此民丧生,全在劳而出力图洗汗而不慎。吾悲在未先告诫,大过也!”遂令置古杉棺木葬之,且年补其家属粮四百斤、兽肉三百斤,而后于施工场地张贴告示:“施工之时,任何人不得下河洗游,违者断其手指;工休下河,必由工头领之,且只能以巾浸水擦洗,违者割其耳。如擅涉深水而溺亡,概不打救。亦不公葬!”

不日,死者妻子面见舜年,拜泣道:“我夫自溺身亡,爵爷看重,且有自责之意,乡民奔走美谈。为感王恩,请爵爷让我代夫行职!”

舜年一笑:“你一妇道人家,怎能担此之劳!况家有老小,何人关照?”

“爵爷不要小看庶民,背挑一百五六十斤,俺可说不在话下!至于家小,我已请伢儿嘎嘎(外婆)照料,请爵爷放一百二十个心!”

舜年感叹:“如此良民,吾之福矣!”遂安排炊事,专为施工人员烧水送茶。

此妇不仅勤于本职,还勤于清扫洞内,为工匠浆洗衣物,甚得众人称赞。久而久之,张三呼她“媳妇儿”,李四唤她“堂客”,王五拍拍她的肩膀:“做个露水夫妻吧!”皆爽笑之。此妇亦不示弱,或舀水一瓢,朝戏谑者脸上泼去,“看你屁眼痒不痒!”或于头上掷一菜筐:“先给你戴顶绿帽子!”众皆大笑。

由于工程巨大,至康熙三十七年,洞城终于告竣。但见高高的城墙、城垣封住洞口,两扇宽大的城门,开阖自如。洞内有前殿后殿,前宫后宫,有仓廪、银库,有亭台楼阁,有寨楼,有街市,钟乳石及石笋造就的天然景观无一破损,楚楚动人。舜年赌物思情,遂作《万人洞记》镌于城门。记曰——

左右两洞,辅车天相。肇始戊子,吾民保障。绿林频窥,莫敢正向。自余承绪,首来阅视,见其颓城,拳石儿戏,别图营构,另载厥记。后城细柳,乃再来观。心斯在滋,尚未遑焉。及今戊寅,方克力专。霜降前后,全力是肩。感天造就,磐石重城。楼台庵观,比比皆成。官民永赖,万年隆兴。勒石纪略,于城之门。

洞城竣工不久,司署拟举行盛大之入洞“避难”演习。舜年召司署附近各旗旗长于洞中会议,设敌兵来犯,为避其锋芒,引土民老小于洞中藏匿。令文宪将楼舍划分各文武百官及各旗土民,以为临时住所;令商霖落实锅盆碗盏及粮、油、肉、菜、薪等生活物资;令昺如负责抢修下谷入洞栈道……

一日阴雨,众官集于中府,舜年一声令下:“演习开始!”卫队速放响十门信号土炮,顿时,报警之牛角声四起,由近及远,频频传去,指定范围之各家各户,火速挑被背粮,扫地出门,奔预定地点汇集,而后由百户、旗长带领,直奔洞城。下栈道时,各官员遵嘱立于道旁险处,扶老携幼,确保安然无恙。仅一个时辰,洞城便拥聚千众。舜年立城门前迎接,于老则慰之“您老受惊了!”于小则摩挲其头:“不简单!”各旗长引所辖土民分赴指定住所,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整个演习有条不紊,达预期效果,舜年欣喜:“洞城乃我司民之避风港、安乐窝也!”

康熙四十三年,著名文人顾彩旅游容美,一游洞城,作游记一则,——

二十七日,游万人洞(行署东,下坡三里)。洞在坡下,磴道一里,渡水一重,洞口有街,有门楼,守洞者家焉。客至,具酒果,食毕登洞。其石如古铜色,多孔窍,处处可坐。游人高下憩其间,如仙人屏障,最高处有寨楼,梯悬十仞,攀之惴惴。寨上亦有人居。其道由石壁中曲盘而上,甚幽黑,莫之敢蹑。正中有“挹泉轩”,甚爽矣。四壁多题咏。轩后即龙湫,水纯碧,上有桥可渡,今桥圮,游止於此。后洞不复可到也,水浅时出,白骨如牛髆,洁白坚刚。散步沙间,或曰此龙骨也。天旱取石投湫中,瓮然鸣,天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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