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颖回到孟远亭旁边,节目才要开始。
此时,台子四周的纱都已经被放了下来,在风的鼓动下轻轻摇摆着,午后的天儿有些热,不过因为苍阁临水,倒也不时的有阵阵清凉之意传来。对面的弘豫和绮澜离了席,孟远凡好像很开心,一直面带悦色。皇后的身边多了一位面色白净的妇人,白颖仔细看,发现是上午一直同银杏说话的那一位。
阵阵鼓声传来,由远及近,台子上忽然多了一道倩影,跳舞的女子身着彩衣,长裙落地,缓步而动。隔着帐子不太能看清楚她的面容,只能看到舞动的身姿,她身上像是有光,随着飘动的身影,那光从她身上散出来,等她在里面舞了一阵,纱帐才缓缓展开。
女子长的眉清目秀,而且面带笑容,她头上插着金簪,衣服上绣了很多不同颜色的蝴蝶,蔓澄适时的凑过来,对白颖附耳道:“这就是刚才说的那位赵小姐。”
白颖忍不住反问道:“她家很有钱吗?看起来整个人金光闪闪的,难怪刚才有小丫头羡慕她。”
蔓澄已经打听清楚,和白颖解释:“这是赵阁首的小女儿,她身上的丝线是进贡的彩光丝,应该是皇后娘娘赏的。”
“跳个舞要这么大费周折,也真是很用心了。”
蔓澄掩嘴笑起来:“这才是第一个,白姐姐,你还是慢慢看吧,好看的都在后头呢。”
白颖想想也有道理。
第二个节目开始的时候,白颖正吃莲蓉糕吃的津津有味。只见刚才独舞的赵小姐跳完之后,转身下了台,便另有侍者来换了后面的屏障,屏障是可以随时抽换的,用来作背景墙点缀前面台子上的人。
这个节目是群舞,舞蹈开始,台子后面便有黑布如倾泻般落下来,屏障后点了灯,灯光在此时迸发而出,加上背景板事先涂好的颜色,夜晚的静谧与宁静便在这一刻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白颖想,如果在现代,背景板上可以加点动画效果,比如萤火虫什么的,就更完美了。才想着,两边就隐隐有亮晶晶的虫子飞舞起来,这场面,和萤虫飞舞别无二致。
众人多少有些惊奇,四周已经全然黑了下来,为了配合气氛,不再有人高声说话,大多都用耳语。
紧接着,两个着白色广袖长裙女子出现在台上,不一会儿,其余六个女子也均是一样的装扮接连出来,众人在光下跳舞,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却很像黑暗中翩翩起舞的使者,舞姿灵动,随着音乐之声的流动,四周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每每多亮一分,她们舞衣的颜色便变一个颜色,从黑至明,白颖看得佩服不已。
广袖在空中飘动,仙气飘然,洒脱灵逸,众人一时看得痴了。白颖认出了其中一个女子就是刚才所见的吴灵惜,心中称赞,果然是个才华与美貌并存的女孩,且舞者讲究身姿灵活柔软,那一姿一动之间,吴灵惜已经将这种底蕴传达给了众人。
舞毕,坐在正上方的皇上开口赞扬,忍不住鼓起掌来。于贵妃在一旁高兴不已,也随即说道:“这舞蹈年年有,却不想这跳舞的人是一年胜似一年,这样的底子与章法,看了都叫人感叹。”
皇后投眼过来,接着道:“今年妹妹亲自选人,又亲自安排,如何不出众?连本宫也跟着惊讶,杨阁首家的思立往年都是不献艺的,怎的今年倒应了妹妹的请,一舞动人?还有吴家的灵惜,本宫也记得她一向乐器更为好些,到了今日才知道,原来舞也跳的那么好。”
于贵妃不甘示弱,正色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也只是想今年热闹一些,所以便与姐姐往年的做法有所不同,思立和灵惜都是有才有貌的,展示出来也未尝不可。”
皇后心里自然不快,可是她却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与于贵妃一争高下,如此,会有损她的颜面,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笑意连连的饮着茶。
下一个,便是银杏了。对于她的出场,众人大都不陌生,银杏的舞姿卓然早已是众人的共识,只是方才吴灵惜她们很是新颖的群舞使得大家都在回味,故而银杏出来之时反应并不似往常热烈。银杏一身绿服,头饰简洁,配上身后的背景板,整个人浑然像是与自然融为一体,一旁不时有阵阵鸟声传来,笛音清透,恍若穿透漫长冷夜的光,如她所言,是春天一步步到来的景象,此情,生动的讲着一个故事。
银杏与众人的舞蹈,总是风格不同,设计各异。
蔓澄笑着凑过来和白颖低语:“……我第一次见杏姐姐跳舞时还是在三年前的春茶会,她那时的舞姿真真叫人难忘,不仅舞蹈新奇,就连姿态的轻盈柔美也无人能比。”
白颖回看了蔓澄一眼,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就如同银杏的粉丝一样,不由得笑起来:“如果你是男的,是不是要爱上她?”
蔓澄却反问白颖:“白姐姐,你不觉得杏姐姐的舞里总像是在说着什么吗?”
白颖有同感,点了点头。蔓澄又说道:“杏姐姐从前不苟言笑,心里有什么也定是从来不说的。”
白颖拍了拍蔓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自己的书,写了些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她若是不愿意,也定然有不愿意的理由,但有时候却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重新看向台上,银杏的舞蹈已经收尾,这一次,白颖总觉得银杏的舞不是跳给她们看的。她在舞,也在倾诉,有人懂,有人不懂。
蔓澄在一旁给银杏“好评”,不停的向台上示意,银杏看到,朝她们微微一笑,然后转身下台。白颖收回目光,却无意间看到了落泽初,他目光有些浓烈,也掺杂着呆滞和惊奇,他嘴角上扬着,白颖好奇心发作,问孟远亭:“落泽初从前有没有回过京城?”
孟远亭不解。
白颖只好再直白一点:“落泽初从前有没有见过银杏?”
孟远亭一向不管这些事,淡淡的摇了摇头,开口道:“银杏虽善舞,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出来跳的,况且就算落泽初回京,两人也没有碰面的机会,所以应该没有。”
蔓澄被孟远亭回答的声音引了过来,就连孟远凡也跟着看过来,白颖笑了起来,有些尴尬:“呵呵,好奇嘛。”
孟远凡表情怪怪的:“没想到二嫂你还管这种事,还是银杏如今不能构成你的对手你便想牵个线什么的?”
白颖立刻否决了孟远凡的说法:“乱讲,我只是关心事态的发展而已。”
孟远凡不管不顾的笑了起来。此间,台上的节目换成了寻常的歌舞,过了一会儿,又有另外几个小姐在台上献艺,白颖都觉得没什么看点,便也不曾多留心。
白颖同蔓澄说话,韵汐一直站在后面不吭声,白颖拉她过来,和蔓澄、锦儿分别认识了。
银杏已经回到位置上,眼里似有未尽之言要同白颖说,白颖正要起身过去,又一个节目要开始了,白颖不好走动,只得先坐下。
台上落下了淡蓝色的纱幔,侍者们搬了一架琴上来,后又焚了香。
此间空隙,孟远纾的神情显得有些活跃,于贵妃正在和皇上说话,皇后身边依旧是那个妇人在侧,白颖向韵汐问了,那人是落泽初的母亲,肃孝侯夫人虞氏。
虞氏正一脸悦色的夸着银杏,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出的满意,皇后看着喜欢,话锋一转,随口问道:“说起来,泽初也不小了,我记得他仿佛与远亭同年,如此说来,也该是张罗亲事的时候了。”
虞氏掩嘴笑起来:“是啊,多谢娘娘记挂着。泽初这几年在南苏领军,我与侯爷前后催了他好几次,他都推脱说男儿家应当以报国为先,不可因私耽误公事。”
皇上听到虞氏此话,忍不住赞道:“若如此也是我朝江山之福,只是此刻却不算晚了。”
皇后笑了起来,急忙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请皇上下旨,如此也算是极体面的事了。”
皇上觉得并无不妥,故而转头问了肃孝侯的意思,肃孝侯自然是笑着赞同,将话头转给了自己的夫人。
虞氏显然是已经有了人选,于是开口道:“禀皇上,妾身与王爷都觉得银……”
还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杯落声便从于贵妃一侧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于贵妃一手按着心口,一副极其不舒服的样子,皇上自然顾不得其他,急忙过去搂了她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开始咳嗽了?”
“是不是旁边的人服侍不力?”说着,皇上抬头看向一旁的季春。
季春等人连忙跪了下去,连连请罪,于贵妃此时却一手拉起了季春。
“皇上,无碍的,不过是这几日天气干燥,胸口有些闷闷的,如今拿茶润了便是已然无事了。”
皇上一脸关切:“还是请太医看看为好。”
于贵妃急忙摆手,拒绝道:“皇上,臣妾真的无事,可别因我扰了各位的雅兴才好。”
皇上再三确认无碍才吩咐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