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后,孟远亭去了军兵营,傍晚时分却来了长鸳殿,本是踏风而来颇有些急切之色,但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想了半晌,遣了李玉去传了个殿内服侍的二等宫女来。
那人自是熟悉孟远亭的来意的,行了礼便开口接道:“王爷是来送除风草的吧?请交给奴婢就好,奴婢定然会仔细回了皇后娘娘的。”
一旁的李玉将药交给她,看了看孟远亭的脸色,又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最近如何?今年的药晚了几日,可有耽误?”
那宫女照实答道:“娘娘已经静修好些日子了,这几日确是发了症,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只用其他的药压了压,现如今也不大有精神,可算好今日药到了。”
孟远亭转过身去不说话,气氛微滞,那宫女想了片刻,试探着开口道:“王爷今日想必议事累了,不如进殿歇歇,陪着娘娘说说话?这几日三皇子殿下忙于公事不曾来,娘娘都好久没见其他人了呢,王爷去了,娘娘必定欣喜,说不定都不用这除风草了。”
孟远亭似是犹豫着,最终却还是转身进了长鸳殿后室。
皇后没有梳妆,惨白着一张脸半靠在一个软毛枕上,手中拿着平日里绣造处呈花样的本子在看,见孟远亭进来,顺手将本子塞在被子底下,端起一旁的参茶来喝。
孟远亭俯身跪下,向皇后道:“给母后请安。”
皇后放下了茶碗,平和的说道:“起来吧。平溪,给远亭搬个椅子,放在床边上。”
平溪应下,另有宫女给孟远亭上了茶。孟远亭落座,先开口道:“看着母后气色不好,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皇后和缓的脸色露出些许笑容来,在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有些憔悴,抬手遣散了众人,开口问道:“白颖呢,好了?”
孟远亭点了点头,沉默不言。
“既然好了,就再好好的调理一番,将来好歹也要好生养才是。如今皇室子嗣稀薄,你父皇只有你们三个儿子,你们总要越过他,为皇家开枝散叶。”
孟远亭惊讶的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光泽,却也有些感伤。
“多谢母后成全。”
皇后顺了口气,面色添了些许冷意,仿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缓缓说道:“你不必谢我,只是一点,不可放弃你答应我之事,只要你父皇给了机会,必定要全力以赴。”
“儿臣明白,母后安心。”
皇后放心下来,接着说道:“白颖还是出身太低,你想办法给她提一提身份,以免得将来被人笑话。”
“让母后费心了,只是……可否请母后今后不要再找小颖的麻烦,她已经在宫里经受的太多,儿臣只想让她平静快乐的过日子,其他的,都不需要她知道和担忧。”
皇后神色更加冷漠了起来,一时间头疼得厉害,孟远亭急忙起身替皇后按揉头部,皇后愣了片刻,轻轻拨开了孟远亭的手,重新靠在软枕上。
“她是你的王妃,我自然不会再为难她,至于以前的,你怎么说都无所谓。”
“母后,我们彼此都明白,有些事其实都只是不愿揭开罢了……”
“好了,知道你最近忙,快些去处理事务吧,我要歇着了。”皇后打断了孟远亭接下来的话,接着便抽开枕头躺了下。
孟远亭暗自叹了口气,行了礼出来。
平溪进来,替皇后拉了拉被子,皇后却毫无休息之意,索性又在平溪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的头还是有着隐隐的疼痛,只是比起此前要好了些。
平溪看着,走至皇后身边用方才李玉教授的手法按摩了起来,因是第一次,之前也没有听过学过,故而力度比较小,手法也慢。片刻之后,皇后舒缓了好些,轻声吩咐力道再大一些,平溪心中才放松下来,专注按摩。
“谁教你的?”
平溪边按边道:“回娘娘,是王爷身边的人,这也是王爷的意思,让奴婢学了,给娘娘试试。”
“难为他费心了。”皇后闷闷的叹了口气,眼睛微眯。
平溪见皇后没有反感,想起了方才孟远亭有时候的话,又试探着开口道:“娘娘这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王爷年年送那长在温暖之地的除风草来,可见孝顺,如今王爷要娶妻了,王妃也时刻想着孝顺娘娘,娘娘真应该好好宽心静养才是。”
皇后听着,眉头一皱,睁开眼问道:“王妃?你指的是白颖?”
平溪笑着:“是呢,方才王爷说这个按摩的方法就是王妃教的,说是对娘娘的头疼有帮助,随后又告诉奴婢,将熏热的除风草和安神草放在香包里挂在娘娘的床头,可以让娘娘晚上睡的好些,这些……也是王妃教的。”
“知道了,问问太医,没什么的就照做吧。”
平溪应下,不再说话。
皇后心中却隐隐明白了孟远亭方才的说辞,他果然没有将宫宴的事仔细讲给白颖听,只是他是否查出了真相?
皇后好似有了答案,但又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想深究的感觉来。想起孟远亭今日的种种,皇后似乎觉得白颖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了,抛却身份,大家闺秀的修养,白颖让她的儿子变了,变得有了温度,会试图关心别人,这些,都是她自小在孟远亭身上看不到的,除去她的“期许”,想起这些年自怀亲王府不间断的送往长鸳殿东西,她更希望她的儿子都能如此刻一般活着,不只是像她一样,用孤独去填满时间而不知如何过好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