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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毕业季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2)

我当时觉得小丽姐有点冷酷。后来才知道,我并不是小丽姐的第一个“室友”,好几个人来了没几天就走了,小丽姐的东西还被顺走过几次,人一走,东西就丢了,再也找不回来。所以自然而然地,小丽姐觉得我也干不长。

谁知道我一干就干了三年,还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终极好友。

公司还挺人性化的,告诉我可以回去拿行李,下周正式上班。

我开心地走了,坐上公交去火车站买车票。公交是从起点坐到终点,68路,一共一小时二十分钟。快到火车站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铜锣湾。铜锣湾是我上大专时的同班同学,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二〇〇一年,我过完寒假临去学校,我爸给了我两千块钱的生活费,然后又额外掏出八百,告诉我说,这八百是给我过二十岁生日的,让我买点喜欢吃的东西,买点好看的衣服。

我连连推脱,说:“爸,这钱你留着吧,我生日还早着呢,不行先放你那里。”

我爸死活不肯,他说:“你这次生日我和你妈不能陪你过,你就好好地、开开心心地过一次豪华的生日吧。我知道你们同学都比较有钱,你也不要太苦了,不要亏待了自己。”说着,我爸哽咽了。

我哪里舍得为一个生日花八百块钱。但我还是收下了,带着爸妈的那份爱和牵挂上路了。

生日渐渐地临近了,我开始想着要怎么过。我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衣服和鞋子。直到生日的前一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天下午,我去学校的11号餐厅订了一个包间,两桌菜,一桌三百块钱。当时怎么舍得这么花钱,我也说不清。我就觉得请我们班同学吃一顿,比自己买件衣服要值。

第二天中午下课的时候,我在教室里大吼一声:“有没有人没晚饭吃啊?没有晚饭吃的晚上跟着我混啊!11号餐厅二楼,五点半。”

“去,去呀,狗子请吃饭,肯定去啊。”小鲁猪起哄了。

“去呀,去呀。”男生女生都说去。

我那个开心啊,下午上课也没心思了,根本没注意到铜锣湾和老哥两人翘课了。

铜锣湾是我以前发花痴时偷窥的帅哥之一。他个子不高,留着中长的头发,前面的刘海儿几乎遮到眼睛,像《流星花园》里面的花泽类,但是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听,像鸭子一样嘎嘎的,所以我又叫他鸭子。

老哥是我大学时认的唯一一个哥哥。他个子也不高,留着很短的小平头,看起来跟光头差不多。他几乎二十四小时戴着耳机,几乎从来不笑,他看任何人几乎都不超过一秒。他有太多太多的几乎。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留着张学友那种络腮胡,哦,不,应该是张学友学他的,因为算时间,老哥比张学友折腾得早,张学友还是后期才那么搞的。总之,老哥就不是世间之物,他好似对凡间的一切都无所留恋。

在某个无聊的课间,我终于知道了老哥为什么如此脱俗。

那天,老哥翻开他的黑色皮夹,内页是一个女生和他的合照,两人一看就是情侣。我脱口而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嫂子?”

“嗯。”老哥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略带磁性的声音。

为了这张照片中的嫂子,老哥吃了两个月的方便面,凑足了去西安的火车票,当然是站票,然后用更多的钱买了一个礼物带给嫂子。那次,他去了三天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只要是人都能看出,他失恋了。

原来嫂子出轨了。嫂子不但背叛了他,还在他去找她的那天被抓了个现形,而那天,老哥是想给嫂子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嫂子给了老哥一个更大“惊喜”。

回来后没人敢问他怎么了,老哥至少两个月没剪头,也没刮胡子,络腮胡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因为主人再也没心情折腾它了。

那件事过去很久很久以后,老哥才又开口,嗓音依旧,但是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痴情、专一、视美女如粪土的老哥了,老哥性情大变。但是我依然喜欢老哥。

老哥宿舍里还有个帅哥,也是我曾经猥琐地偷窥的对象之一,那个帅哥叫星子。

星子更是有说不完的传奇故事,其中最传奇的不是他泡过多少马子,不是他打过多少场架,而是他的袜子。他的袜子,老哥和铜锣湾调侃说可以一直不洗。睡觉前,他脱下袜子,往被褥下面一压,第二天拿起来,袜子两边一拉,在床帮上拍两下,就算弄干净了。掀开他的被褥,下面有好多袜子,那股味啊,扑面而来!

可是,这也阻挡不了一波又一波的美女投怀送抱,更阻挡不了一波又一波的美女为他洗衣洗裤,但唯独袜子,他一直不肯给别人洗。多年来,他的这个优良传统一直保持着。

说到底,他们宿舍那绝对是群星云集,因为最最牛×的人物就要出场了。这个最最牛×的人就是康总,那个可怜地睡在星子下铺的康总。

康总得名于他挺着的肚子,那肚子一看就是当老总的料。

康总最有名的就是忍耐力。就说睡星子下铺吧,那得要多大的勇气啊!每天头上都有一股祥云笼罩着。然而最让他们男生敬佩的是,康总无比地淡定和超凡脱俗。

一天,康总躲在宿舍里看小电影,流连忘返不肯走,于是让室友帮忙带份大肠面。一帮男生带着他的大肠面回来了,康总淡定地看了看众人,视线又快速地回到了小电影上。听铜锣湾说,当时电影里的场景是一个人在吃另一个人的。他们一帮人一看,刚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而康总却气定神闲地拆开了他的大肠面,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众人一看康总的大肠面,又一次全军覆没地呕吐。老哥说,那次真的差点把血都吐出来。

康总还有一个绰号,那就是我们系的“万杯不倒”。

有万杯不倒,怎么能少了另一个大名鼎鼎的“千杯不醉”呢?

“千杯不醉”,人如其名,我们都管他叫秀球,或者秀秀。

秀秀这个绰号的来历就简单了,就是他那日渐稀疏的头发,若再照这个趋势秀下去,没准儿四十不到就秀光了!

秀秀是这堆人里面个子最高的,也是最瘦的,有点像虾。当然他也是个牛人,他最牛×的地方就是和老哥突变前截然相反,无论女生是高矮胖瘦,还是美丑善恶,他都能投去媚眼。用秀秀的话来说,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上钩的,也就足矣。

这并不代表他很花心,但恰恰体现了他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坚强品格。

因为这个,男生都喜欢调侃他,他也乐于接受调侃,并且一边说得泡沫星子直飞,一边抛着他的媚眼。对于这件事,我研究出结果了,我觉得大家都误会秀秀了,他真不是抛媚眼,不然他和男人说话,怎么也这么抛啊抛啊的?我严重认为,是高度近视后的激光手术导致了秀秀看人的时候要盯着看,看半天还不晓得他看哪儿,然后眼下的那坨卧蚕就在那里一晃一晃的,就这么回事!

但是秀秀死都不肯承认。

他不承认的原因是,他认为他绝对不是我们班“最溅的溅人”(溅人,不是错别字,是指贱到泛水花的意思,一种剑中剑、人中人的意境)。他说他最多只能算溅人第三。

溅人榜稳坐第二把交椅的,就是菜鸟了。

菜鸟的溅完全是以气质取胜的,这个估计没人反对。

远处走来一人,晃着肩膀,屁股从左边扭到右边,只要一看到美女经过,就立马用大拇指刮一下鼻头,头往右边轻轻一扬,再周正地晃颠到原位,那小子,就算我近视一千度,我也能认出是菜鸟。

菜鸟说话的时候,夹杂着些许吴侬软语,然后用他那双能变成四眼皮的眼睛,无比哀怨地看着你。是个女的,都难以消受啊。

而且,菜鸟的金刚头也美名远扬。

有一次,他照样扭着屁股走路,踏着台阶快走进宿舍楼大门的时候,一位白衣黑发女翩然而出。他赶紧举起右手的大拇指,一边刮着鼻头一边用哀怨的四眼皮瞄着人家。结果美女走得急,他还没做完全套动作,美女就渐行渐远了。他不无惆怅地扭回了一直追随的头,结果,咣当一声巨响,宿舍楼的落地钢化玻璃门应声碎成无数的碎片。

他小子倒撑得住,竟然站在那里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坐在传达室的保安慌慌张张地飞奔过来,连忙把他扶进了传达室。听说当下菜鸟的额头就肿起了鹅蛋大的包。而且,更神奇的是,后来学校给他检查发现,除了那个大包,菜鸟的脑袋没有破皮,没有脑震荡,没有内出血,什么都没有。真是神了,头颅硬度堪比金刚。

还有小妹。小妹原名不叫小妹,而是类似于“春水”“夏莲”“秋香”之类的名字。有一次我在教室里喊他:“小妹,接客,有人找。”一下子,小妹的名字就传开了。但是,小妹实实在在地是个大老爷们儿。

你可别说,小妹的长相要是扔在一姑娘身上,那绝对是沉鱼落雁。瓜子脸,小嘴巴,下巴微翘,双眼皮,大眼睛,柳叶眉。身材消瘦,穿着汗衫都看得见锁骨。我曾偷偷问过小妹的体重,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说:“大概,大概有八十五斤吧。可能最近胖了,九十估计也差不多吧。”这体重,让多少女人惭愧。

那天晚上,我们班的人都来了,两桌坐了二十七个人,有点挤。我当时可没想过能来这么多人。等到大家全部落座,我开心地说:“今天难得有个好机会,咱们好好聚一聚,都一年多了我们班也没正儿八经地吃过饭,今天也是我的二十岁生日,大家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一听说我二十岁了,我们班的男生激动了,鼓动着要喝酒。于是小鲁猪、老狗子、康总几个人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拎上来两瓶酒和一个大蛋糕。

那天,男的女的、会喝的不会喝的都喝酒了。最后吃蛋糕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哄,抓起一块奶油就往我这里扔。我看不清是谁,也跟着扔,于是,聚餐快速地变成了混战。大家你扔我,我扔你,躲起来的人也惨被殃及,笑着闹着,好不开心。

那顿饭,我们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半,餐厅的老板娘上来了两次,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场。

那天我是被两个男生扶着去楼下结账的,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喝酒,可见有多么不胜酒力。出了餐厅门,一阵冷风吹来,脑子有点清醒了。

走到学校的2号门,看到我们班的“千杯不醉”和“万杯不倒”扶着门柱子直吐,我赶紧走过去问:“你们没……没事吧?”

康总和秀秀抱在了一起:“没……我……我没事。”

左右两员大将还架着我呢,我赶紧分了一个给他们,我说:“先送他们,他们,高了!”

那人不肯走,我这才定睛一看,原来是铜锣湾。

看清楚他的那一刻,我迅速地恢复了清醒。

他可是我不愿意承认的暗恋对象之一哦!怎么是他扶着我啊?我脑子一抽想到了以前……那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老班给我们上纪律课。夏天很闷,头顶的电风扇使劲地吹也觉得闷得厉害。我后一排就有窗户,我就回头,礼貌地小声说:“太热了,能帮忙开个窗透个气吗?”

那同学没反应。

我焦急地回过头,心里觉得更热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稍稍大声了一点:“能帮忙开个窗吗?天太热了。”

那同学这才抬起来头,惺忪的睡眼眨巴着,一脸的不耐烦:“开个毛啊?没看到老子在睡觉啊?”

我当时一愣,愤愤地回过头,小声地和阳阳嘀咕:“后面的男的真没素质,太差劲了!”

这人就是铜锣湾。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特别差,吊儿郎当的,一脸欠揍的模样,当时我真想找机会揍他。阳阳说:“这小子太欠揍了,我去帮你找人收拾他。”

后来我才知道,阳阳和铜锣湾是老乡,我们系只有他俩是一个地方来的。阳阳自然没有找人收拾他,反而和他成了好朋友。

因为阳阳和他关系好,我经常能听到铜锣湾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要是阳阳不讲他的事,我还拉着她问。阳阳笑笑说:“你不会是暗恋他吧?”我红着脸不肯承认。

但那以后,我就觉得我是暗恋铜锣湾了。甚至阳阳把铜锣湾的外套拿回宿舍帮他洗,我也主动和阳阳一起洗。再后来,听说铜锣湾要过生日了,我竟然提前一个多月给他叠了一罐星星。

那时候流行用吸管叠星星,阳阳知道我是叠给铜锣湾的,也帮我叠。那时候说好要叠九百九十九个的,可是后来来不及了,我就叠了五百九十九个。后来我还把阳阳叠的星星挑出来了,因为她叠得比我松,有点大,放在一起我怕铜锣湾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叠的。

终于到了他生日那天,中午我和阳阳一起去给他送礼物。

走到他们宿舍后面,敲他们宿舍的窗户。窗帘一拉,我和阳阳一眼望去,里面挤着六七个人,正坐着打牌,满地都是瓜子壳。隔壁宿舍的某男正穿着三角裤衩站在旁边观战,康总窗帘一拉,一看是我俩,就开了窗。某男顺势往窗口一看,立马窘得要死,拿起桌上的饭盆就罩鸟上了。

我和阳阳笑到人仰马翻。

那仁兄是隔壁班的,我们经常一起上大课,怎么会不认识?他赶紧逃出了宿舍。

康总问:“你们找谁啊?”

“找铜锣湾。”

“铜锣湾。”康总大吼一声。

门外传来了拖沓的拖鞋声:“干吗?”

铜锣湾推门进来。靠!他也穿着三角裤衩!

这小子可大方了。他毫无羞耻心地大步走到窗前,我和阳阳羞愧地对望。

阳阳拿出她的礼物,说:“给你的,生日快乐啊。”我一言不发,递给他那个装星星的罐子。然后,阳阳拉着我,头也不回地逃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一直在谈某男的搞笑和铜锣湾的无耻。可能因为这事,我一点也不暗恋铜锣湾了。我甚至觉得不该送那个星星罐,怎么送给那么猥琐的一个男人!

我开始暗恋别人了--“你今天生日,这个是我送给你的。”铜锣湾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我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儿来,略带醉意地说:“不要……我……不要不要,我没打算收你礼物,你,别破费了。”

一旁老哥的声音响起了:“什么不要不要,你老哥也给你买了礼物,你不能晃点我啊!”

晃点:含有蒙骗的意思,但贬义性不大,可以理解为蒙。在台湾话中,晃点是放鸽子的意思。

原来扶着我的另一个人是老哥,我竟然没注意,看来我真的喝高了。

我一听老哥的声音,又有点清醒了。我夸张地点头:“好好,那我收下了。那……那……谢谢啦!你们赶紧扶他们俩回去吧,他们比我惨,我没事。”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还好是周末。头有点疼,我敲敲脑袋,看到床头有两个小盒子,立马想起昨晚的事。我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一个是香水,一个是项链。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天我说要请客,铜锣湾好奇地问阳阳,阳阳就偷偷告诉他那天是我生日,于是下午他们几个翘了课,赶去新街口给我买礼物。我真是后知后觉,再拍脑袋想想,好像那个下午,我们班是少了几个男生。

再后来,秀秀那个大嘴巴到处说铜锣湾买的香水是朱茵做的广告,铜锣湾喜欢朱茵,才买了那个香水,他那意思就是铜锣湾喜欢我。还是秀秀那个大嘴巴,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俩买的礼物都是八百多块的。

一听到那数字,我就傻了。怎么这么贵啊?他们可真舍得啊。

后来那两样东西就像珍宝一样跟着我走南闯北,直到现在我还留着。

可是,那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铜锣湾,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他猥琐地穿着三角裤的样子。

我后来开始暗恋星子了。

这就是足不出户的宅女的悲剧,暗恋的都是本班的男人,因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新的人。再后来,我又暗恋隔壁班的那个六子了。再再后来,我又暗恋上我们实验室新来的苏老师。

还暗恋过谁?太多了。可能在某个花痴的晚上,我还暗恋过菜鸟吧。那时候,只要身边稍微帅一点的,或者稍微酷一点的,或者稍微有点优点的,我都暗恋过。我真是个实打实的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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